穆澜也感到奇怪。为何她走到胡同尽头,连抬头看一眼那间宅子的门楣都生不出勇气?
“也许,又是一场引我入骰的骗局吧。”
她喃喃自语着,眼神渐渐从迷茫变得坚定。她转过身,朝着胡同尽头大步走去。
脚下的青石板路到了尽头,一道门槛出现在眼中。
穆澜霍地抬起了头。
星光洒在院墙上,洒在黑漆门脸上,将门洞上的杂草染上了一层银色的清辉。盖着刑部大理寺官印的封条已被风雨浸润得模湖不清,只剩下小半条贴在门上。泛黄破碎的纸刺痛了穆澜的眼睛。她吃惊地微张着嘴。
想象中的一切都不如眼睛看到的真实啊。
她的警觉在看到门上破败的封条时,回来了。
四周安静无声。穆澜确定无人跟踪,脚尖点地,身影如同一只小小的黑鸟翻过了院墙。
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四合院。
照壁后的院子呈正方型。三间正房,两侧厢房。刚入夏,院子里的枯草焕了勃勃生机,茂密得遮住了道路,一路向厢房正房生长。门窗破败,露出了一个个黑洞。借着淡淡的星光,能看到屋里的丛丛野草。
哪怕能看到那家人好好的,她也心安了。这算什么呢?一座被抄封掉的府邸,里面的人还有活着的吗?终于进到了这里,找到了原来的家,却突然现她在这世上依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望着眼前这一片残破景象,穆澜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听到阵阵吸鼻子的声音。
连哭也这般隐忍。林一川心里微酸,再也忍不住,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直到林一川到了面前,穆澜才现他。她下意识地抬头,清亮的眼里充满了戒备。
林一川蹲下身,微笑着:“不是故意跟踪你。我就猜你可能家里有急事未来赴约。所以赶去看能不能帮上忙。刚到穆家就见你骑马离开。”
“对不起。我忘了。”穆澜低下了头,散去了戒备。
低头的瞬间,一滴泪从她脸上滑落。
林一川伸出了手,接住了那滴泪。他攥紧了掌心。冰凉的泪滴刹那间将他的心烫热了。他将穆澜从地上拉了起来,认真地说道:“小穆,你想哭我借肩膀给你靠。你甭怕被人听见。谁敢听,我就割了他的耳朵。”
“噗嗤!”穆澜笑了。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没忍住,扑扑往下掉。
林一川正想说什么,被穆澜推着转过了身。她的头就抵在了他背上,呜咽的声音像受伤的小狗。
“我娘说,她不是我娘。”
“老头儿骗我。他居然骗我。”
“我娘说这里才是我家。这是我的家吗?我是谁?”
断断续续的声音听得林一川心酸不己。他很想回转身抱着她,却最终没有动。
他静静地站着,任由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后背。
屋脊的暗影中,面具人几与黑暗融为一体。
星光沐浴着站在野草丛中的两人,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哽咽声。面具后的双眼有一瞬间变得黯然。只是一瞬,又重新恢复了清冷。他悄悄遁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