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穆澜的第一眼,林十八不由一怔。
少年身体单薄,眉眼俊秀精致,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穿着四百文一件的便宜布衫。瞧着像个穷家读书郎。
“十八爷。他第一把赢了二两银,马上把本钱揣了回去。”有伙计低声把穆澜的表现告诉林十八。
“楼下二十六张赌台。他赌到十六号台时才给了赏钱。依伙计们的回忆,那时侯他应该赢到了一千两赌本。”
“还有,撑船的老周送他来的。他最关心咱们家赌坊的声誉。有点怕赢了钱被赌场拦着。”
“骰子和牌九都没输过。不过,骰子他似乎更有把握。六号台的伙计对他印象特别深。他仿佛能‘听’。”
“二楼的七管事说,他摸牌九的手一看就不是养尊处优之人。”
也许这个穷家少年遇到了难事,急需银钱,想到流香赌场捞一把。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经历,林十八对这少年起了些许怜悯之心。
不动声色地站在穆澜身后看了两把,林十八暗暗心惊。少年没有出千,手中的牌时好时坏。但他仿佛知晓庄家的底牌,气定神闲地把庄家折磨得满头大汗,连拿着一手好牌都不敢赌下去。看了两把,穆澜又多赢了四千两银子。
林十八示意伙计离开,坐到了穆澜对面。
突然现庄家换了人,穆澜愣了愣,脸上没当回事,心里一声石头落了地。林十八终于来了。
“公子,还是玩牌九?”林十八将紫砂壶递给了旁边的伙计,温言问道。
“行啊!”穆澜随口应了,又偷偷地捏了一把小娘子的手。
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这等侍侯茶水的婢女也能着迷。林十八很理解。十五六岁,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纪。
从林十八坐下来之后,穆澜的好运仿佛到了头。他不停地输,赢来的八万多两转眼输了三万两出去,只剩下了五万六千两。门口窥视的伙计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少年不再贪恋小娘子的美色,眼神变得焦急。林十八慢慢啜着茶。眼角余光瞥见赌场伙计崇拜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宫灯的光正好投在铺了黑丝绒的赌桌上。少年拿牌的一双手有点颤抖。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打着台面。
他很紧张。林十八突然不想玩了。能以二两赌本起家,凭赌技和好运赢到五万多两。何必将他打回原形,拿着荷包里的二两银黯然离开呢?给他个教训,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有这样的赌技,送他五万两,也算结了个善缘。林十八对穆澜的兴趣渐渐消失了:“公子今天的运气似乎到了头。”
穆澜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不满地嘟囔着:“真邪门了。遇到你就不停地输。都输了三万两出去了。”
赌客便是如此。看不到自己赢的,只惦记着自己赢到的银钱。
“二两赌本赢了五万六千两,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银子。”
“酒来!”穆澜叫了声,接过小娘子新送来的酒,不等倒进杯中,提壶便饮。
酒壮怂人胆。穆澜也不例外。借着酒意,他盯着林十八面前堆积的银子,一副想把输走的三万两赢回来的表情:“再赌最后一把!”
最后一把?林十八有些唏吁。他不知道见过多少人,全部家当就输给最后一把,换来无穷尽的悔恨。林十八心里那点怜意消失得干干净净。少年不知天高地厚,让他微微起了薄怒。他决定给对方一点教训。
玉石做的骰子被林十八掷了出去,在白瓷盘中脆生生地转动着,慢慢停了下来。
林十八示意荷官继续牌。
“等等!”穆澜叫了声,深吸口气道,“我好像可以切下牌!”
庄家掷骰子,闲家可以切牌。林十八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穆澜搓了搓手,将牌切换了三次。
牌到了手中。乌木打磨的牌九手感极好,略沉的材质,闪动着暗哑的光。林十八没有看牌,直接数出一万两推了过去。
五万六千两在林十八眼中不算是大数目。他的权限是五十万两。
“你,你不看牌就押一万两?”穆澜吃惊的表情取悦了林十八。
“敢跟吗?”
穆澜小心地将两张牌掀开一丝缝隙,瞥了眼。一丝兴奋让他的眼睛亮了亮。
看来拿到的牌不错。林十八微微一笑。不怕他的牌好,只怕他的牌差了,就此停手。
果然,穆澜也数出一万两:“我跟。”
牌再次过来。林十八看了牌。他的眉心轻轻皱出一道褶子,又舒展开来。这次他数出了两万两银子。
已经推出去一万两了,就此罢手,又少赢一万两。穆澜果然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