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霍思宁没事儿了之后,周世涛这才没好气地白了霍思宁一眼,斥道:
“你说你着什么急?”
“那里头应该都是装的祭祀用品,你看到那个箱子上雕刻的祭祀纹饰没有?”
“这几口箱子里面装的都是用牛头鸡血之类的东西浸泡过的器物,密封了上千年,能不臭么?”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叫你来打下手,就是想着两个人站在箱子两头一块儿掀开,这样臭气就不会对着咱俩冲出来。”
“结果你倒好,直接就冲上去了,我拉都拉不住。”
周世涛嘴上虽然是训着霍思宁,但眼底眉梢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显然对霍思宁头一次在他手底下出糗感到趣味十足。
没办法,平日里霍思宁这丫头做事谨慎周详,做什么都镇定自若算无遗漏的,就算是周世涛都未必能做到她那样细致。
收到一个这样的徒弟,的确是骄傲得意的,但有时候却也缺少一点为人师父的自觉,因为他这个师父起到的作用太少了,很没有存在感。
同样的,以往在季坤甚至其他几个徒弟身上看到的那些糗事儿,在霍思宁的身上自然也是没有的,少了很多乐趣,让周世涛觉得很是没意思。
现在霍思宁终于马失前蹄,在他跟前出了这么大一个丑,周世涛当然是乐开了花,就指望着这个笑话乐一年了,哪里还会收敛?
霍思宁心底里简直泪牛满面,尤其是在看到自家师父那笑意盈盈的眼睛之后,哪里还不明白这个老头在想什么。
她这分明是被坑了啊。
真是的,自家这师父怎么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老顽童一样顽劣?太恶趣味了!
不光是周世涛,那边石庆云跟谢道远都是憋笑憋得厉害,唯独霍思宁简直是欲哭无泪。
有碧珠在,霍思宁的体质的确是增强了很多,但同样的,五感也比别人要灵敏很多。
在那箱子里的味道散溢得差不多了之后,考古队的众人都觉得已经闻不到什么臭味儿了,纷纷上前来帮忙的时候。
唯独霍思宁站在距离那几口箱子几米远的地方,仍然对那箱子里飘出来的味道格外敏感。
霍思宁简直是苦着一张脸,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些箱子盖给合上。
谢道远在一旁看到霍思宁那一脸屎色的样子,又是忍俊不禁,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口罩递给了霍思宁:
“喏,这个是干净的,你拿去用,要是还能闻到味儿,那就只能戴上防毒面具了。”
霍思宁有些尴尬,这会儿所有的人都已经将防毒面罩给解下来了,要是她一个人戴着,那多显眼啊。
她可不想这么出风头,要是被人吐槽太过娇气,不光是她丢不起这个人,就连她师父也会遭人诟病。
这样想着,她也只能忍着,想了想又在那口罩上喷了不少风油精,戴上之后好歹是把那股味儿也遮住了大半。
倒也不是霍思宁娇气,事实上,这会儿这随葬坑墓室里面的气味儿的确是不好闻。
但因着这些人都是培训过的,也多多少少在考古墓里面呆过,见识过比这味儿还重的墓葬坑,所以这一点气味儿,还真就不算什么了,至少正常人都还能忍。
霍思宁他们这一趟古墓挖掘,其实是有带了换门的鼓风机进来的,通风管也已经在事先就布置进来了,只要将鼓风机对准这个墓室,打开鼓风机就能将新鲜空气引进来。
但谁都明白,这里面的东西随便一件都弥足珍贵,也经不起大量的空气涌入,真要这么干了,只怕反而会加速这些物件的氧化,还等不到他们将这些古董进行处理,恐怕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几口箱子都被打开了,周世涛那边戴着皮手套也开始工作起来。
如周世涛之前所说的,那几口臭味儿十足的箱子里面,的确放置的就是祭祀用品。
当然,这里的用品,并不是壶啊鼎啊这些东西,而是牛头羊头这些东西。
这可能与现在很多人理解的用品有所差异,但这其实也不难理解。
对学生时代的一篇文章有印象的童鞋,想来就应该知道,这篇古文里面就有提到过一句,“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
这句话里面的牺牲,常常令人不解,但这里的牺牲,指的并非现代词语“为了正义的目的而舍弃自己的利益甚至生命”这个牺牲的意思,而是指祭品。
在古代,为祭祀而宰杀的牲畜,就叫做牺牲。
不仅如此,“牺牲”这个词在古代其实分的非常细,祭祀用的牲畜,色纯为“牺”,体全为“牲”,一般祭祀的用品包括牛羊猪,因此又称为“三牲”。
但是古代牛羊猪都是非常值钱的东西,尤其是牛作为耕田的工具,更是具有特别的地位,哪怕寻常老百姓家里养了牛,除非患病,否则是不允许随意宰杀的。
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允许宰杀牲畜来供奉神明。
而且对于祭祀者和祭祀对象的不同,所用的牺牲的规格也有所区别。
天子祭祀社稷才会用牛羊猪三牲,诸侯祭祀都不会选择牛,只有羊和猪,或者用鸡鸭替代。
但这几口箱子一打开,其中两口里面赫然可见装得满满的牛头,霍思宁随便数了一下,就数出了五六只牛头。
除此之外,另外几口箱子里的羊头和猪头也差不多的数目。
能够拿出这么大的手笔,可见葛洪对于祭祀的这个礼仪的重视程度。
这些牛羊猪头,在当时绝对是现杀现供的,但经历了一千七百多年,自然早就已经溃烂只剩下了骨头。
而那些腐烂的肉经过发酵之后,当然就汇聚了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恶臭,霍思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就将箱子给掀开了,当然就中招了。
虽然这些臭味儿难闻,但周世涛还是宽慰霍思宁,再三表明这东西只是臭,并没有毒,让她只管放心。
霍思宁听得周世涛这么打趣,脸色自然是一阵青一阵白,偏偏拿自家师父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