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芳因着心里担着事,没做多久便起身告辞。若兰竭力挽留她用过午膳再走,但想到,若兰出嫁日子俞近,顾维芳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一番推辞便走了。
若兰无法,只得亲自送到了二门处。
而,她这送走顾维芳没多久,回到屋里还没来得及喝盏茶歇歇脚,便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些日子因忙着亲事,若兰几乎忘了府里还有银珠的存在。现如今,银珠忽然找上门来,她怔了一怔过后,便连忙让锦儿将人请了进来。
“姨娘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坐坐了?”
银珠笑着在若兰下首的锦墩上落坐,到不似从前那般只搭着半个屁股,这回子是坐得满当当的,笑盈盈的抬头朝若兰看去,嘴里说道:“奴婢是来给大姑娘道个喜的!”
若兰便笑了道:“一家人,姨娘客人气了,不必亲自走一趟的。”
说话的功夫,便注意到银珠原本如白瓷的肤色间似乎有些黯黄,人精神也不大好,让人看着,总觉得她似乎很累。
若兰犹疑的道:“姨娘脸色看着不大好,可是哪里舒服了?”又道:“若是身子不好,还是早些请了大夫进府来诊治的好,现如今父亲需要你照顾,这一大家子人也要你忙进忙出。”
银珠抬手摸了把脸,呵呵笑道:“可能是夜里睡得迟,精神差了些。奴婢谢谢大姑娘的关心。”
若兰点了点头,话她说了,至于人家接不接受,她并不在意也在意不过来。
银珠的目光也落在东窗上的那一袭大红嫁衣上,府里早就传开了,说是大姑娘找了个了不得的绣娘绣嫁衣,那绣出来的花跟真的似的,不,比真的还要更好看上几分。
现如今一瞧,果然,她目光角度一变化,那花便也跟着变化成不同的颜色!当下便将个银珠给惊得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
若兰也不催银珠,想着银珠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即是来了,绝不会是仅仅为了道声喜,怕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这般一来,屋子里便静了静。
这一静,便也惊醒了银珠,她恍然回神,对着若兰讪讪的笑了道:“怪道府里都在传姑娘的新嫁衣好看,确实是好看,奴婢人都看傻了。”
若兰笑了笑,轻声道:“姨娘过奖了,想来谁家小娘子的新嫁衣都是好看的。”
银珠笑笑附合着点点头,她是个聪明人,自不会将别人不喜欢的奉承话说得天花乱坠,当下从善如流的道:“是啊,小娘子的新嫁衣都是好看的。”
语气之间不无羡慕之意,但很快那淡淡的怅然便被她驱散开。路是自己选的,既然走到这一步,总是要走得更好才对起自己那没有红烛没有嫁衣的新婚夜!
“昨儿奴婢去给老太太请安,听玉翘说,老太太这几夜都睡不安稳。”银珠垂眉揉着手里的帕子,轻言细语的说道:“想着许是热天将至的缘故,从前冷热交替时,老太太也总有那么几天睡不好,都是奴婢和宝纹姐姐轮着给老太太捏捏身子,才使得老太太好生睡个安稳觉的。”
若兰挑了挑眉头,摆了摆手,锦儿便乖觉的退了下去。
银珠笑笑,继续说道:“奴婢现如今要侍候三老爷,夜里侍不了老太太,便教了玉翘老太太惯常喜欢的手法。恰巧当时老太太屋里的钱妈妈也在,奴婢便跟钱妈妈聊了会子天,无意听到钱妈妈说起一桩事。”
若兰心里已大致猜想到银珠要说的是什么!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详装感兴趣的道:“哦,不知道是什么事?”
银珠便呵呵一声轻笑,叹道:“要说老太太心疼姑娘呢!可不正是,钱妈妈说,老太太想着姑娘屋里没个老成持重的婆子,怕是嫁过去,连个教导的人都没,正想着给姑娘个老成经事的妈妈呢!”
若兰默了一默,缓缓的吁了一口长气后,才看了银珠道:“不知道老太太属意哪位妈妈呢?”
银珠觑了若兰一眼,对若兰的镇定从容不由便有了几分心服。
这府里谁不知道老太太几个孙辈里,最不喜的便是大姑娘!老太太要给大姑娘找陪嫁妈妈,那存的是什么心,脚趾头想想也知道。
偏这大姑娘却是个沉得住气的,便是这时候,也不露半点不满和委屈。银珠在心里越发为自己作出的选择庆幸了!手不由自主的便搁在自己的小腹处,呈一种呵护的手势。
“钱妈妈说是老太太的陪房皮六家的大闺女。”
若兰怔了一怔,一时间想不起那皮六家的大闺女是什么人。
银珠见若兰目光顿了顿,咬了咬牙,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送佛送到西。当下便端了桌上的茶盏啜了口茶后,看了若兰道:“大姑娘,可是觉得这皮妈妈好生陌生?”
若兰点了点头。
心里却是恨这会子丁妈妈不在身边,若是丁妈妈在身边,她也不至于对这府里两眼一摸瞎,什么都搞不清楚。
“皮六家的原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后来放出去配了老太太陪房皮六,婚后多年不曾生养,就在老太太生三老爷的那年,皮六家的也有了喜,半年后,生了个闺女。”银珠垂眸轻声道:“听钱妈妈说,三老爷小的时候,那皮六家的经常抱了这闺女进府给老太太请安,一来二去,她闺女跟三老爷便也混熟了。”
“老太太很是喜欢这皮六家的闺女,当年还有心将她指给三老爷。”
话声到这嘎然而止。
若兰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荡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后来这皮六家的闺女嫁的是哪家的小子?”若兰看了银珠道。
“据说是老太太另一户陪房葛家的二小子,不过那二小子有一年庄子里发水涝,被蛇咬了,没救过来。”
若兰“哦”了一声,稍倾又问道:“那可曾留有儿女?”
银珠摇了摇头。
若兰当下对老太太可真是佩服至极,这得有多恨她娘和她啊,挖空心思不惜翻老帐,来给自己寻这么一户陪房妈妈!
“姑娘……”银珠小心的看了若兰,轻声道:“你可得早做打算,听说那葛皮氏性子很是乖张,她又是老太太指给姑娘的人,到时……”
太过的话,银珠不敢说,但若兰却是明了银珠话中之意,不管银珠是出于什么心理跟她说这样一番话,这份人情,她却是记下了。
“谢谢姨娘提醒,我心里有数了。”若兰笑了看向银珠道:“姨娘这都快小半年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弟弟啊!”
银珠先是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姑娘放心,奴婢必不会叫姑娘失望就是。”
嗯!
这个还能心想事成的?
若兰笑了笑,与银珠又说了番话,见银珠面有倦色,在银珠辞别时,便让锦儿送了出去,又让锦儿拿了些燕窝送与银珠。
银珠接过盒子时,脸上闪过一抹愕色,但看着若兰又似没有它意,当下犹疑着谢过,带了丫鬟自行离去。
这边厢,若兰却是沉思起来。
葛皮氏!
原来娘亲的生活当中曾经还出现过这么一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