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朝带着丫头、婆子到了前院宴息处,丫头们络绎不绝地将菜肴、点心送进去。她站在抄手游廊上看了一眼,陈三爷的护卫将宴息处团团围住,他身边那个陈义正站在门口,叫了送菜的嬷嬷过来问话。
嬷嬷向他行了礼,过来跟顾锦朝说:“回禀二小姐……那位官人说要您换一套银制的碗箸。”
顾锦朝略想片刻,吩咐身边的厨房管事去拿银制的碗箸来。
陈三爷身边的人防备之心都很重。他那个地位的人,也不得不万事小心。
她又招过碧月问话:“……太夫人和二老爷过来没有?”
碧月恭敬答道:“……二老爷穿着正经官服过来的,但是被那穿程子衣的侍卫拦下了,随后太夫人也过来了,照样没得进去。就和二老爷一起去了偏厅。”
顾德元是穿着官服过来的……锦朝听到这句话轻吐了口气,冯氏打的什么主意实在明显了。
她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监督着下人把菜都一一上齐了。最后上了清蒸四鳃鲈,让管事把螃蟹端了回去。陈三爷此行很可能是为了户部侍郎人选的事,他们大鱼大肉的上恐怕不好。
一个多时辰后,李管事从里头出来给她回话:“……陈大人刚和老爷谈论制艺的事,老爷却也不算拘谨。菜只动了几个清淡的素菜,老爷见天色已晚,就请陈大人留宿,陈大人也应下来了。一切都是好的,您就放心回去歇息吧……”
顾锦朝点了点头,想到冯氏还在偏厅等着,她也该过去请个安。便带着青蒲往偏厅去。
宴息处有两侧偏厅,西边偏厅外有一片竹林,通过一个夹道连着前院的西厢房。冯氏和顾德元并没有在偏厅里面,而是站在偏厅外面说着话。旁边还有两个丫头掌着羊角琉璃灯。
顾锦朝听到二伯父的声音:“……上次大兴通仓的事,我就开始怀疑老四了……”
锦朝皱了皱眉,回头看了青蒲一眼,示意她留在这儿别出声。她则提起了裙角,摄手摄脚地往竹林走去,离两人更近了些。
那一众丫头婆子都离得远,冯氏和顾德元迎着月光而站,冯氏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你觉得老四有什么不对?”
顾德元继续说:“……您想想,大兴通仓二十多万石粮食的空缺,他就是把纪家搬空了都填不上!不可能是找了纪家帮忙的。咱们求到了长兴候府上,人家不也没有过多理会我们,老四究竟是找了哪个有通天之能的人,可以轻松填补这么大的窟窿……”
“我问过老四,他却死活不肯说。他瞒着我们的事还多着呢……上次都察院例察,我担心收受府同知银子的事被现,让老四暗中帮我一把,他却说自己人微言轻不肯帮忙。如今却又和陈大人有牵扯……老四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啊,母亲您可要把老四那房的人照看好,我怕咱们以后有求他的时候……”
冯氏却犹豫道:“德元,你……你是不是私收贿赂了?那府同知为何给你银子?”
顾德元有些不耐烦:“母亲,您问这些做什么!你怎么知道这做官的苦……我拿不拿都是个麻烦,何况咱们顾家并不宽裕,又多了老四那一支的人,开销不是更多了!”
冯氏便不说顾德元的事了,而是说到了顾德昭头上:“……咱们这么对老四,他还敢在续弦的事上违逆我。我辛苦把他养大,竟然是这么报答我的……你放心,以后你要是有事直接和我说。我还不信他能不听我的话了!”
顾锦朝在暗处听着实在气闷,二伯父这话也好说出口!四房虽说人不少,但都是未出阁的女子,能有几个花销。父亲原本那份财产每年进项也有万多银子,这些银子归了顾家,有多少落到了四房的人身上?反倒是二房的人个个都富足得很,顾怜每月有多少衣服饰,二伯父出去请同僚喝酒一拿就是几百两。父亲那些收益可多半到二房手里了……
他收贿赂是因为四房?这才是令人笑掉大牙的事!
顾锦朝隐约想起来,前世顾德元官职被削,似乎就是因为贪墨……
顾德元正要继续说什么,却抬头盯着竹林的方向,厉声道:“谁在那里,快给我出来!”
顾锦朝这才看到月光下她的影子投在石板上,有竹影掩饰影影绰绰,她一动顾德元却看出了端倪!她想了片刻,还是隐身在竹林里最好……她立刻朝竹林深处跑去,并向青蒲招手,让她赶紧回妍绣堂去。
冯氏道:“看着像是个女子,许是府上的什么丫头……”
顾德元吩咐婆子带几个小厮擎着火把去找,“咱今儿说的这些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去了。要把这人给我找出来,别人其他人察觉了!”
婆子忙带了去过去找。
她偷听的事要是被冯氏现了,肯定有**烦。顾锦朝四下一看,夹道过去就是西厢房了……
竹林外火光越来越近了。
她咬咬牙,提着裙子踩到栏杆上一跃,落在了夹道上。
肯定不能让婆子追上她,西厢房平日只有丫头来往,她随便找个房间躲过去,再从厢房后面的小径到父亲那儿去,也就没有人会现了。
顾锦朝打定了主意,随便开了个厢房的槅扇就躲了进去。她站在厢房里注视着外头的动静,还没有反应过来,却突然被人抓住手腕一扯扣在身后,随即便被捂住了嘴。
有人在她耳边冷淡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