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这个新年，三娘子终于体会被人捧着的感觉，她走到哪里，院子里寥寥不多几个奴仆点头哈腰跟前撵后问她有什么吩咐，她想吃什么大厨房第一时间抢着送来，穿的也任她挑，姬家统共剩这么一个女郎，原先的三人份留给她一个，桃红柳绿只要她可心。

就连见了太夫人，那老妖婆也是笑咪咪拉着她的手，好似她们是亲亲的祖孙。如果以前没受过太夫人的冷眼和言语挖苦，三娘子说不定会信以为真。

从太夫人正屋出去，迎面碰上镇国公，这个从未正眼瞧过她的叔父，也会和颜悦色问一句玥娘。三娘子懒得搭理，嗯一声算是回应。

不是她故意拿大，实在是心情不佳，原以为两个姐姐都走失，自己会落到什么好处，筹算来谋划去最后竟要到钟家去做妾，不去都不行。钟家发话，别说是她，姬府上下没一个敢说个不字。

三娘子一心想嫁的人是王四郎，可宋十一郎说什么也不肯认她做宋家的亲外甥女，族中上族谱没有宋氏外家的认可，几个族老也不答应。再说，王四郎……

三娘子绞紧帕子勒得手骨节发白，那人躲着不肯上门，她又有什么办法。

******

说起来，姬瑶出走的时机恰恰好，司空大人被刺，钟家上下忙着清理门户查清刺客底细又要兼顾朝中的派系争斗，钟益分.身乏术忙焦头烂额，这当头没人顾得上她。

钟益也对这个名义上的小表妹不大上心，只当成奉父母之命要娶的妻子对待，他若有一点点动情想要见姬瑶一面，这事也不会瞒到不可收拾。

而姬家这边，二娘子藏在梁家车队中偷偷出京，也让镇国公府方寸大乱，他们的头号大事是把二娘子找回来，以全了和二品将军家的婚约，也没人注意到姬瑶在宋府住了太长时间有什么不对。

只有三娘子第一个觉察到阿姐可能不在京中，以往的惯例，阿姐住在宋家总会打发身边的小阿奴回家取衣裳等物，再说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阿姐也不会坐视不管，回家来替小梁氏理事帮着出主意都很正常。

可这回，三娘子等不到阿姐露面，她去宋府也被拒之于门外。借着年底钟夫人上梁家议事下定礼，恰好她也在场，试着旁敲侧击一句：“我阿姐一直住在宋家不露面，我去见她都说不见，她该不是病了或是……”

小梁氏尚未回过神，可钟夫人眼睛陡亮，狠盯三娘子两眼，转头吩咐去宋家。

“阿姐你慌什么，大娘子住在宋家能出什么事？”小梁氏犹在犯迷糊。

钟夫人心中说不出来的慌乱，钟家和姬府要联姻的消息早放出去，长安城里谁不知她为次子挑中姬家大娘子做续弦，原先姬瑶使性子要住在宋家，她嘴上不说心里也不大高兴。

可谁想后面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丈夫血淋淋被送回家，差点吓破她的魂，再没有精力去兼顾姬家一个小娘子，今天经三娘子这么一提点，事情是有点不大对。

两位贵妇人冲到宋府，宋十一郎正在府中写字做画，她们提出要见姬瑶，宋十一郎满口答应：“好，我这就让表妹出来。”

小梁氏松一口气，她就说吗大娘子能出什么事，阿姐也是的，三娘子那个贱蹄子说的话也能信。

钟夫人抿着茶，嘀咕自己太多疑，难道三娘子嫉妒亲姐姐故意在使坏？也是常有，大家族中嫡庶不合互相勾心斗角并不稀奇。

等宋十一郎所谓的表妹出现在她们面前，小梁氏惊地说不出话，她手指着屋正中婀娜聘婷的妙龄少女，结结巴巴道：“你，你……是阿锦。”

钟夫人也认出这个穿着浅紫宫裙举止大方的女郎是姬瑶身边的婢女，而且之前听说被留在洛阳庄子里，几百里之外的人出现在长安城，那姬瑶呢？她怒拍桌子质问道：“宋十一郎，这是怎么回事，你倒说说看。”

宋十一郎笑得云淡风轻，掸掸衣袖说道：“两位夫人好眼力，这位正是我舅家走失的小表妹，两月前才被找到。”

明摆着被人摆一道，钟夫人怒不可遏，如花娇容现出凌厉之色，张口向宋十一郎要人。

“阿瑶？她不是住在姬府，怎么会来宋家？两位夫人说她一直住在宋家，你们当中何人送她过来，又有谁亲眼见她进宋宅大门？”宋十一郎松垮垮靠在椅上，说话也是懒洋洋的。

一席话问得小梁氏哑口无言，半响后她才问道：“阿奴呢，她在不在宋府？”

“一个小奴婢，阿瑶把她连人带身契送给我，伯母想讨要，我也舍不得给。”宋十一郎嘻笑。

钟夫人胸口隐隐发痛，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宋十一郎把人送到远处，她早该想到宋家和姬瑶不甘心不会坐以待毙，现在说什么也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