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褚绍陶一有了空闲就来碧涛苑找卫戟说话,两人都是喜欢舞枪弄棒,从你用是六钧弓还是八钧弓开始一直说到如今若是打到辽凉去要多少兵马多少粮草,凑一起就能聊上半日,他们说话时褚绍陵就倚潇湘榻上看话本,时不时传几碟子点心果子来给齐钰吃,四人自得其乐。
褚绍陶封地上受荣王拘束颇多,来宫里来反倒自些,褚绍陵颇能地主之谊,还带了人去秦王府小住了一日。
褚绍陶站白首楼上俯瞰秦王府,很是感慨:“何时我能做主了,也得将王府好好修一修,也要修这样大气才好。”因为荣王内眷颇多,侍妾庶子一大堆,又不能分家,全挤府中,每人还都得有个院子有一串丫头婆子,好好王府如今横挡一道墙竖遮一扇门,琐碎很,褚绍陶一想那内院就烦躁。
不怪褚绍陶眼热,秦王府比荣王府要大一半,府中却只住着这一个……两个正头主子,实是太惬意了。
褚绍陵拢着一个白玉盘龙纹手炉,闻言轻笑:“等你能自己做主时候,我就将修建府邸那班工匠送到封地上去给你贺喜。”
褚绍陶自嘲一笑,没有答言,一旁站着齐钰看着远处正殿上明晃晃“画戟殿”三字若有所思,转头看向褚绍陵身后侍立卫戟,眼中闪过一丝钦羡。
晚上褚绍陶照例要回宫跟荣王一起赴宫中家宴,不过申时就带着齐钰走了,褚绍陵却懒得再回去,只让王慕寒送两人回宫,顺便带话说王府中有事脱不开身,今晚就不回去了。
晚上褚绍陵跟卫戟用过晚膳后一起倚寝殿软榻上说话,褚绍陵还拿着话本一页页翻,卫戟捧着瓜子匣子吃瓜子,褚绍陵有意逗他,问道:“好吃么?”
卫戟老实点了点头:“好吃。”
褚绍陵低头看着话本,慢悠悠道:“好吃还光知道自己吃……”
卫戟愣了下,这香满园五香瓜子,是褚绍陵特意让人买来给他吃,再说褚绍陵刚也吃过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褚绍陵抬头看了卫戟一眼,道:“我也想吃。”说完接着看书。
卫戟愣愣,连忙将瓜子匣子捧到褚绍陵跟前来,低声道:“殿下先吃吧。”
褚绍陵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懒得自己嗑。”
卫戟顿了顿明白过来,脸慢慢红了,犹豫了下自己磕了一粒瓜子仁出来,拿手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褚绍陵抬头,眼中皆是笑意,道:“舍不得给我吃?”
“不是……”卫戟有些难为情,看着褚绍陵含笑凤眼心里又暖暖,只得忍着羞赧将瓜子仁送到褚绍陵嘴里,褚绍陵微微垂首将瓜子吃了,接着看话本,轻笑:“果然好吃……”
卫戟只得接着给他家殿下嗑瓜子,褚绍陵吃渴了又让人沏了一壶六安茶来,两人润了润喉,褚绍陵道:“这几天你看着褚绍陶这人如何?”
卫戟拿过褚绍陵茶盏来放回小几上,想了想道:“世子为人直率,性子豁达,是值得结交之人。”
褚绍陵点头:“比起我那几个好兄弟……我倒是跟他熟稔些,也放心他一些,因为荣王妃缘故我们小时候也是交好,只是后来……嗨。”
卫戟犹豫了下,还是道:“只是臣不明白,为何世子那么……那么厌恶荣王?”说厌恶都是轻,褚绍陶每每提起荣王来都恨不得早早将他送了西,卫戟实不能明白,褚绍陶是荣王嫡子,如今荣王还为他请封了世子,何至于此?
褚绍陵冷笑:“这我倒是知道一点……说起来,褚绍陶跟我倒是有些相似苦处,只是我比他运气多了。”
“荣王妃是我姨母,当年荣王和荣王妃亲事是太后和母后一手促成,当初梓君侯府权势比之如今犹盛,荣王一听给他求是皇后娘家妹妹心里得意很,那阵子总去太后跟前奉承。大婚后荣王和荣王妃也和睦了几年,虽说荣王好色,但到底没怎么让荣王妃受委屈……过了几年,因为皇帝冷落母后和梓君侯府,荣王对荣王妃就没那么敬重了,之后梓君侯府朝中越发不得力,荣王身边有些家室地位侧妃都敢当面落荣王妃面子,褚绍陶心里自然不好受,那滋味……我倒是懂得。”
卫戟知道褚绍陵是想起他幼时事了,将手搭褚绍陵手中,褚绍陵握着卫戟手轻轻捻了下,冷笑了下继续道:“单是这样倒不至于让褚绍陶这么着急让他老子去死……你知道去年世子妃去世事吧?”
卫戟点点头:“殿下那日不是跟臣说了么,因为淑仪大长公主跟齐国公双双西去,世子妃悲伤过度所以跟着去了。”
褚绍陵冷笑:“世子妃悲伤过度倒是真,只是她当日已经怀了五个月孩子,胎像已定,皇城里还有她嫡亲幼弟等着她照料,世子妃如何就能这么放心撒手走了?”
卫戟愣了下,惊道:“莫不是有人害她?”
“荣王此人重名利轻亲伦,当日只不过是荣王妃娘家不得力他就百般冷待,要不是有太后恐怕他都要另作他想……给褚绍陶选齐国公府当外家本也是他千肯万肯,只是后来齐国公府没落了,他就起了别心思。”
“齐国公府已然倒了,褚绍陶等于是娶了个对他没有任何助力媳妇,荣王哪里肯干休,他当日就有了要再给褚绍陶选一个得力外家主意……那时稳婆们都说世子妃这一胎必是男儿无疑,若是孩子落地,世子妃就算去了那褚绍陶也是有元妻有元妻嫡子人了,这样身份如何再娶高门嫡女呢?”
卫戟心里一片冰凉,低声道:“世子妃一尸两命,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