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宴笑了笑,“还没尝过太太手艺,没想到今天托了福。”
寅初抬起眼来一瞥,“们离婚了,再称太太不合适了。”
良宴到另一边单沙发里坐下,抱着胸道:“大约不知道,协议是签了,离婚证却没领,其实也算不上真正离了。”
他把帽子摘下来,随手放到螺柜上,那副松散模样简直刺眼。寅初略提了提嘴角,“协议也有法律效力,领不领证,不过一个步骤罢了。”
这么说来他是决意要和他一较高下了?良宴面色如常,眼神却显阴鸷,“不妨告诉,签那协议是为安抚她。让她住这里,让她外头做事,不过圆她一个梦。她到天边都是冯良宴女,奉劝白兄还是自律些,免得顾不成脸面,大家闹得难看。”
他说这话,无非仗着腰间一杆枪。寅初也不是被吓大,正色道:“敬重冯少帅为,有些话要摊台面上说也不是不能。不认别,横竖们签了协议,对来说和南钦已经没有关系了。现如今咱们机会均等,如果少帅是个君子,各凭本事。不要置气也不要动怒,不管她终选了谁,尊重她决定,少帅能不能做到?”
良宴奇异地看着他,声音也高了几分,“凭什么要接受这个提议?”三沙发里孩子动了动,似乎是被他吵着了。他把嗓门压低下来,“她是太太!”
“现不是了。”寅初道,“少帅虽手眼通天,南钦脾气也知道。她从来不会屈服于压迫,离了就是离了,相信她心里,没有什么差别。”
究竟怎么样,各心里知道罢了。寅初看到是南钦对良宴眷恋,良宴看到却是南钦对自己鄙夷和厌弃。白寅初这么说,他也有些底气不足,但是输不输阵,他拂了拂裤子上一点细小灰尘,“们有一年之约,这一年里她不能另嫁他,下那么大力气,到后落空了可怎么好?”
寅初无谓一笑,“还没试,焉知成败?”
厨房里女端着鱼出来,缂丝旗袍,腰上围着蓝布围裙。视线他们之间一转,低声道:“吃饭了。”
两个男楚河汉界各据一方,南钦把盘子放到桌上,心里实有点发毛。这样会晤真是奇怪,仇相见分外眼红,他们还能坐着说话,良宴倒是进步了不少。
这顿饭食不知味,三个都是一样。不怎么说话,赌气似。寅初和良宴吃完了各自告辞,倒叫南钦怔忡了半天。她一面收拾碗筷一面嘀咕:“不好这样了,再这么下去要变成神经病了。”
不过对于找出田螺姑娘,她还是很有兴致。
礼拜一照旧汤汤菜菜料理得很熨贴,礼拜二她向洋行经理告了个假,提前潜回了共霞路。走到里弄时大概十来点,她从巷子另一头进去,那里有个拐角,避耳目后,可以看见公用水龙头情况。做饭总要用水,她很耐心地等,女们来来去去,都是熟悉面孔。隐约听见唐姐声音,高八度地招呼着,“今天炖柴鸡呀?柴鸡加点小蘑菇,味道好。天天这么花心思,南小姐要被养胖了。”
南钦心上一跳,愈发凑过去看。果然有个挎着盆出来,端端正正军裤皮鞋,白衬衫掖裤腰里,袖子高高卷起来,弯腰那里拧龙头。一只鸡手里颠来倒去,把细微地方都检查过去,表情比收到南京电报还严肃。她愣那里,揣测是他,也仅是以为他打发了阿妈来料理,没想到是他亲自下厨。
一口气堵上来,堵嗓子眼里叫她憋得发疼。他哪里会做饭,军校和国外生活自理里不包括洗手作羹汤,她如今把他拖累得这样么?难怪菜味道总有些不对,不是咸了就是甜了,原来是他!为什么以前他从来不肯花心思呢?到了这一步,做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她腹诽归腹诽,眼圈却泛了红。这个,永远让她摸不透想法。真要重开始,那她花了那么大力气从冯家脱离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她硬起了心肠朝他走过去,他很回过头来,显得有些震惊,“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早也是为了逮他,南钦拉着脸道:“手艺那么差还天天做,给进来!”
他笑容变得无比别扭,提着鸡垂头丧气跟她进了屋子。身后几个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咂了咂嘴,“身福中不知福,大概又要开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