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她礼貌地对她们点头,这里统称没有结婚女孩子叫小姑娘,她今年还不满二十岁,不盘头确实看不出婚姻情况。
她走过去,不知道她们她背后说些什么,也没有留神去听。低着头拿抹布撸碗,洗好了搁水门汀台面上。眼尾扫见有人边上立着,她以为人家等着用水,忙加动作都收拾起来。转身一看,大大地颤栗一下,原来是他找来了!
他穿制服,也许是将官军装特有姿态,即便只是站着,也让她觉得咄咄逼人。她有点怕,分开了一个礼拜,再看见他十分疏离,像不认识似。她不敢看他脸,视线躲避开来。他不说话,只是抿唇看着她,眉心紧蹙,谁也不能体会他现心情。
她是个没心没肺人,他以为她至少会想念他,至少看见他会眼眶含泪,不管是伤心也好,委屈也好!可是她没有,她别过脸,表情从惊讶到坦然,看不出一丁点不自然。她不乎了,从陏园搬到这种石库门房子里,采光不好,和一帮平头百姓为伍,自降身份,还甘之如饴。买早饭,洗碗,以前从来不做事现一样样尝试,她后不后悔?他知道顾锦和,没有马上进去,是因为不想当她面和她朋友发生冲突。他坐车里等,可是见到她从弄堂口出来,那种感觉真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她微笑着和人搭讪,她一点都不难过。反观他自己,失魂落魄,这七天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有半分钟,还是她先开口,“你来了?有话进屋里说吧!”她看了看那些停止嗑瓜子,直愣愣望着他们这里女人们,“站外面不好看。”
他说:“囡囡,跟我回家。”
南钦突然鼻子发酸,他干什么要这样叫她?都准备离婚了,称呼上这么亲密还有什么意义?她没有回答他,错身从他旁边绕过去。他无可奈何,只得跟她身后进了她租住地方。
他来了是客,她请他坐,倒水给他。他窝那半旧艺术沙发里,环顾四周,斑驳家具、斑驳地板,一切都是斑驳。他还是那句话,“跟我回家。”
她他对面坐下来,茶几上白瓷杯子里翻滚出丝丝缕缕雾,她叹了口气,把那些雾冲散了,“既然出来了,我就没有打算再回去。”
“你跑出来一个礼拜,闹也闹够了。”他量让自己平静,把两肘撑膝上往前探身,“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提出来,我改就是了。当初轰轰烈烈结婚,我不想到后这样收场。”
有时候不想,可是自己没有往那方向努力,不想终究会变成不得不接受。她笔直地坐着,交叉起十指放小腹前,“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谈,已经是很大进步了。谢谢你这三年来对我照顾,但是走到这步,真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想了很久,这个决定不是一时意气用事。其实你也知道,我们一起并不合适。每天都争吵,我真烦透了这样生活。与其互相折磨,不如分开了开阔天空。现离婚很多,不是只有我们。这场婚姻像枷锁一样套身上,你不觉得沉重吗?我这两天这里,没有现成饭菜,也没有人帮我洗衣服,可我觉得很轻松。是心里轻松,是山穷水后豁然开朗。你也放下吧,放下了就不会痛苦了。”
他看着她,她每一句话都像尖刀剜心。他控制不住自己,生怕眼泪流出来,狼狈地转过脸去,半晌才道:“你也知道痛苦吗?也许只有我痛苦,你是乐,是不是?”
她低下头,唯感凄凉。他怎么能知道她感受!她是个极其恋家人,到如今走投无路了另起炉灶,太多东西要适应。她嘴上说得简单,前途未卜也有她自己担忧。只有摆脱,长痛不如短痛,横下心来斩断退路才能重开始。
她站起来,去隔壁拿了离婚协议,拧开钢笔摆他面前,“把字签了吧!我什么都不要,家里存款除了日常开销和支付佣人工资,剩下全我房间抽屉里。还有结婚时你母亲和亲友送首饰,也柜子里锁着。我只拿走我从南家带来东西,因为要生活,这点请你谅解。”
她这么有骨气!人找到了有什么用,旧伤之上又添伤。女人绝情起来比男人还要狠,这话他到现才算真正理解。他去拿那张纸,实是太简单了,不涉及财产分割,也没有孩子抚养问题要纠结,似乎简单一句话就能把这段婚姻做个了断。然而他下不去笔,他摇头,重放了回去,“对不起,我不同意离婚。”
她看他眼神充满疑惑,“为什么不同意?我什么都不要,还有哪里不清楚吗?”
他嘲讽地一笑,“什么都不要?不要什么?钱吗?你我夫妻一场,到后能谈论就只剩钱?这三年来我你身上消耗感情和精力怎么算?我对你爱怎么算?”
南钦嘴角微沉了下,坐下来,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违背了初衷人不是我,我没有任何道理去赔偿你所谓爱。你爱含金量有多少,你自己知道。既然要离,再打苦情牌不单是强加给我负担,也是对我侮辱。”她把纸笔往前推了推,“请你签字,《民报》上公告贴出去了,就算你把报社查封,两天也足够楘州各界广而告之了。既然已成定局,何苦再纠缠着不放?”
他气忿不已,把纸揉成一团狠狠抛出去,“我管他什么狗屁公告!说了不离就是不离!”
她冷冷望着他,“我不爱你,你这么做,只会让我瞧不起你。耽误你自己不打紧,但是请你不要妨碍我追求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过客、茶茶、ingxi、玉gan激a、可如赏,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