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水月庵进香的都是女眷,跟着一起来的男人也多是车夫或下人,都是在距庵院不远处的树林外面候着,以免近前冲撞了别家的女眷。
贺亲王却毫不避忌,拉着他的小王妃大咧咧地进了水月庵,反而是那些女眷们见了,自动让开道路,有些年轻的,还红着脸偷偷瞄着他。
这倒也并非是贺亲王想要惹人注目,原因是崔小眠对这种不科学的求子方式很不感冒,没办法,贺亲王只好押着她一起来了。
贺远虽说早已过了小鲜肉的时代,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身上的男人味却嗖嗖地上涨,崔小眠跟着他从庵外一路走进来,就觉得一道道或冷或热的眼神看过来,冷的肯定是看她的,热的绝壁是看贺远的。
水月庵的住持师太是出了名的势利,原本还在陪着玲伊县主,听小尼姑来说贺王爷和王妃来了,便扔下沈玲伊一阵风地迎出来。
贺远穿着淡蓝的锦袍,黑玉冠,满身贵气;崔小眠身上是彩衣坊重新缝的那件粉白衫子,及腰的长挽了随云髻,插着羊脂玉的百合玉钗,双耳垂着的是配套的玉坠子,雕与两朵百合花,雅致脱俗。
主持师太满脸堆笑,她是水月庵的主持,就少不了要和高门大户的太太小姐们打交道,贺王妃刚刚大婚不久,她还没有机会结交,这次贺亲王陪着王妃一起来上香,这样的好机会,她是不想错过。
沈玲伊早就看到贺远和崔小眠了,如今从禅房中望出去,见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娇俏可爱,宛若一对璧人。
她听贺远婉转地和师太说是来求子的,那师太笑得眉眼都堆到一起,历来求子的给出的香火钱是最多的。
她冷眼看着师太陪着贺远和崔小眠去给送子观音上香,对身边的菊花道:“你去想法子把师太叫出来,告诉她,就说贺王爷脾气不好,最是看不得僧尼欺诈,祸害世人,王爷盛怒之下,她小小的庵堂住持十个脑袋也承受不起。”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位师太便一路小跑着过来,小心谨慎地陪着笑眼巴巴看着沈玲伊。
沈玲伊微微一笑:“师太,整个京城都知道,你这水月庵的送子观音是最灵的,凡来求子的,十个有八个回去就能怀上,生不了儿子也能生个闺女。别人家的太太是女子,贺王妃也是女子,年纪轻更容易怀上,就按你以往的法子不就成了。”
师太脸色煞白,来这里求子的,大多是婚后多年不孕的妇人,为了脸面和在夫家的地位,都是隐忍不说,就当这孩子真是菩萨给的,待到真的怀上,还又和婆家的人拿上大笔金银筹谢。
可贺王妃这样的身份,又是个沉不住气的年纪,借给师太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用先前的法子。
这是秘密,每个来求过子的妇人都是一辈子烂在心里,可是眼前这位沈县主,却似是全都知道。
贺亲王和贺王妃是新婚燕尔,而贺王妃顶多是刚刚及笄,年纪幼小,而贺王爷身强力壮,他们来求子也不过就是新婚夫妇图个吉利,她只需陪着笑脸,拿些香火钱便是,还能借机攀上贺王妃这位新贵。至于那些歪邪心思,打死她也不敢往贺王妃身上想。
师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沈玲伊道:“沈县主,贫尼没有法子,全是菩萨显灵啊。”
沈玲伊笑笑,淡淡道:“既是菩萨显灵,那就继续显灵吧,总不能菩萨显灵只对普通百姓,到了皇孙这里就不灵了呢?到时贺亲王一怒之下,详查你这里,别说是你的脑袋,就是整个水月庵也要夷为平地。”
古人看中子嗣,凡来这里求子的妇人,住持师太都会让知客女尼详细试探,比如成亲几年啦,家中做何营生,相公身体可还硬朗,可还有其他妻妾所生子女等等。如果不符合条件,知客女尼便会在妇人第一次求过菩萨后,说她与菩萨无缘,另外求医问药去吧;可如果是符合的,便会让她隔上几日再来一次,十之八九都能怀上。
没有怀上的妇人甚至还会主动来求住持,再让她和菩萨“结缘”一回。女子无所出,这在夫家是抬不起头来的,搞不好还会一纸休书回娘家去也。
师太此时已是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她并非怕贺亲王怪她这里的菩萨不灵,而是怕沈县主,沈县主既然知道她这些年的勾当,那就是要......
师太常同京城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往来,沈县主的八卦一早就听说了,她已五十万外,豪门大户中的那些事,她早就有所耳闻,想不到这次竟然摊到她的头上。
这两头她哪个都惹不起,一个是亲王妃,一个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可是自己的把柄握在沈县主手里,她不敢违抗。
沈玲伊嫣然巧笑,对师太道:“贺王妃刚刚及笄,青春茂盛,师太若能令她早日产下皇孙,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沈玲伊带着菊花走了,只留下面如土色的住持师太,直到沈玲伊走出这间禅房,住持师太似乎还能听到她的笑声。
沈县主人美,笑声也美,美得令她心惊胆颤。
崔小眠被贺远硬拉着来求神拜佛,对于老男人的这种心态,她还是表示理解的。贺远二十七了,大户人家,这个年龄都已儿女成群,就是小门小户,也早有一男半女。可贺远拜他父皇所赐,十五岁娶了个三岁小新娘,虽说没有浪费一点光阴,掐着时辰大婚圆房,可也过了十二年。若说他看到别人有儿有女心里不痒痒,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