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七章勾连(中)
长亭手上一紧,水湖色裙摆被手紧紧一抓再一放,锦绸上就有了几道印子,长亭下意识脑子里的那根弦就绷紧了,身形朝前一倾,连声追问,“什么伏击?谁埋下的伏击?胜算大吗?要不要先组织女眷们围成一个圈?或者先不告诉她们,以免女人们慌乱失措,反倒坏事?”
雪夜伏击,满门灭口,这是永生藏在长亭心中的痛。
长亭撩开车帘朝外看去,白茫茫的一片,将至正月,风雪未停落在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纵然石家兵士前行撒盐融雪,奈何车队行驶两边的积雪却是无法消融干净的——毕竟这样工程就太浩大了,石家若在路上磨蹭如此之久也是失算,故而整列车队队伍极窄,由头至终拉得很长,这样被伏击,当真是顾头难顾尾啊。
蒙拓心疼,看着长亭如惊弓之鸟的模样,蒙拓心里像堵了块石头,“昨夜前方斥候现有人埋伏在两侧,约有上千人,还不清楚是哪方的人马,现在时局太混乱,符稽有可能,胡人也有可能,乱七八糟的其他人也有可能。”蒙拓没进车厢,他穿着重盔这么大一坨也挤不进马车车厢的门里来,声音一低,轻声安抚,“没事的,你早些将阿宁接过来,若实在觉得怕就到姨母那处去。我看来人也不足为惧,不过乌合之众,你夫君别的本事没有,带兵打仗的本事却是一流的。”
符稽和胡人的兵马怎么能称得上乌合之众啊?
摆明了是蒙拓在安慰人嘛!
长亭扯开嘴角笑一笑,强自镇定下来,人生来是什么也不怕的,不怕水不怕火也不怕打雷闪电。越大越长就越来越怕,怕高怕伤心怕死,经历得越多心中的恐惧就越多。长亭害怕情景再现,也怕这个梦靥挥之不去,更怕她命苦,绕不开这个怪圈。
临近月夜,天渐渐由昏黄变成灰黑。车队还在赶路。因消息封锁了,女眷们都未见什么异样。
庾氏下午便邀几位在石家核心圈内的女眷前往她的车厢吃茶聊天,长亭带着长宁与玉娘坐在崔氏身边。石宛虽被禁足可今日之事一个不好便是生死之隔,庾氏心还未硬到这个程度仍旧也将她叫上了,可见石宛一进内厢就自地坐在了庾三姑娘身边,庾氏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句“蠢货”。内厢烧了银霜炭。无甚味道也没灰,暖烘烘的。叫人想枕着软枕好好睡上一觉,长亭心里藏着事儿,崔氏也应该是听石闵说起了,两个年轻媳妇都有点心不在焉。只有庾氏与几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姑娘神态自若,甚至石宣还拉着长宁在翻红绳玩。
长亭抬眸看了崔氏一眼,正巧撞上崔氏的目光。两个人心有戚戚焉地对视笑了笑,崔氏低声开腔。“今夜...是阿闵与蒙将军一起值夜吧?”
长亭点头,声音也放得很低,“是他俩。”
庾氏耳朵灵,这么小的声音也听见了,笑着开了口,“还有老三呢!咱们家的几个大男人今晚都值夜。”庾氏双掌合拢,掌心相对,手上既没有佛珠,也从来不信佛上香,但也唱了一句,“阿弥陀佛。”再道,“大寒要到了,夜里天凉地冻的,只希望咱们家的男人们全都能安安稳稳的,别出什么岔子。”
长亭大大呼出一口气来,好似想要将堵在胸口的浊气全都排解干净。
心里悬吊吊的,终于,跟着“咚咚咚!”三声,高高悬起的心重重落下!
蒙拓所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