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消息传到了北京。
袁世凯在灯下展开一封秘信,惊恐的心神似乎连城府深不见底的他也没有完全消尽掩饰,他的手有还有点微微发抖。但看过几行字之后,这种神情激烈波动的余悸反应就不见了,双眉锁得紧紧的,似乎在想什么事。
袁克定不知信中说些什么,大气儿也不敢出,悄悄退立一旁,不时瞅乃父一眼。
“今晚是睡不着了,”袁世凯就着灯火烧了信,叹一口气,吩咐儿子,“给我预备纸笔来。”
秘信很快就草好了,袁世凯自己先看了一遍,递给袁克定道:“你整日价想着参与北洋事务,此时我也无人可与商议,你看看可妥?”
袁克定双手捧过读时,沉思良久方才说道:“京师仅剩的一个混成协增调湖北战场,禁卫军如何压制?父亲大人位居显赫,北洋军威镇天下,再增兵湖北,怕耸动南方民党,请父亲深虑。”
“照常情,你的话是有道理的。”袁世凯的目光在烛下闪 烁,“据报说,王占元一个混成协被李疯子围住,被李疯子军包围和被歼灭是两码事,但在朝野的文武百官眼里,这已是相当丢丑的事了,何况谁也不能保证王占元能安然脱险,在袁世凯的北洋军,尚没有一个完整的混成协被消灭过,尤其在与民党的战场上就更令人难以接受。王占元部被围,给北洋的震动甚至不亚于宣统继位载沣逼老夫下野的那场灾难,不能不派妥当人救王占元他回来。”
“王占元真有这么困难?!”袁克定不敢相信,一个李疯子能把王占元逼入绝境。
“只怕更严重!”袁世凯脸上现出一丝不安,停了停又道,“你还不知道,王占元去电孝感大营求救的电报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袁克定自然看到袁世凯的一丝不安,情况如何,已经不言而喻。
袁世凯苦笑道:“王占元说:军正面之敌,每到夜里仍然从各方面进行数次袭击,有逐步将我包围之势,虽要求急攻,但因地形错综复杂,部队行动易出错误,进展不能如意,若拖延时日,又恐我态势不妙。谨此请求段军统大人给我以战斗指导……王占元真够可以,平素得手夸耀战况时,唯恐行文不够威壮,但一旦败走麦城,陷入困境时,又吞吞吐吐,不肯直言。尽管羞于启齿,但危机感仍溢于字里行间,尤其最后一句“请求给师团以战斗指导”,更是黔驴技穷、万般无奈的哀鸣。试想,不到万不得已的要命关口,何至于连主意都没有了,而去向远在效果第一军大营讨教什么“战斗指导”?”
从袁世凯的脸色上,袁克定一下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王占元混成协如李疯子消灭,袁世凯的和议计划就算没有全盘打乱,至少也会频添无数变化,在这关键时刻,都是不敢想象的灾难。想了想,袁克定打起精神安慰道:“父亲不必过虑,流言方起时,儿子已经急电孝感段军统询况。段军统回电极力申辩,王占元部不过被李疯子军包围,歼灭不过是李疯子和南方民党的夸大宣传也未可知,或者有真被围也是情理中事……即使包围和被歼灭也是两码事,王占元部也是北洋精锐,不会这么容易溃败。”
“但愿如此……”袁世凯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再说,”袁世凯已不是对袁克定说话,而是在自言自语,“京师纷纷流传的谣言……”
袁氏父子连夜磋商,研究对策。京师仅剩的一个混成协曾数度被提出增调湖北战场。不知是出于面子考虑,还是这个混成协走不开,袁世凯手里的这最后一个混成协最终还是留在了京师。但湖北的孝感大营段祺瑞和汉口的冯国璋同时收到了北京锡拉胡同的指示:不惜一切代价,尽全力救出王占元部。
这是袁世凯的指示。他实在无法面对一个混成协被李疯子军全歼的窘境,因此最后还是对袁克定说:“告诉段祺瑞,我不管别的什么损失,但必须救出王占元部。”
孝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