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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夜未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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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盆里投放的沉香幽幽扩散到每一个角落,寒风全被粉墙挡在刘园之外,宴会的气氛又开始回暖。

冯国璋微笑道:“没有两位鼎力支持,李想哪有实力坐镇汉口。可惜,我北洋大军未到,他已经黯然退出汉口。这究竟是否就是他的实力未济,却又贪图汉口利益而招至的恶果自食?”

陈紫笙与张联芬交换个眼神,心中暗笑。他们当然听出冯国璋的弦外之音,是在嘲讽李想不自量力,吞下汉口,面对即将而来的北洋南下大军,还敢与洋人开战,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他早早被赶出汉口,是他运气好,不然早被北洋军一举粉碎。可是逃过一劫的李想非但不自知,最近还吃错药似的不断挑衅北洋军,是还想招恶果来食?

大家皆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冯国璋话里有话?不过冯国璋兵威正盛,像一头猛虎盘据在汉口,他们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铁龚奇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恶果什么的这个还颇为难说。据我所知,他退出汉口,完全出于自愿。武昌是和平接收的汉口政权。”

对李想早存有神往的冯国璋悠然道:“听铁先生的形容,李想的胸襟还不是一般的开阔。能顾全大局做出如许牺牲,李想要么是庸才,受排挤无能为力,要么是大才,有自信有能力把丢失的东西再夺回来。他能诗善文,能征善战,绝对是个有大才的人。若能和他在沙场决胜争雄,必是人生快事。”

也许冯国璋今晚最大的收获,就是正视李想这个对手。只是有点晚了

马太爷终于找到机会,眯缝着眼,狠狠的道:“李帅在汉口威名甚盛,即使夏占魁所领名满天下的湘军也在三道桥折戟沉沙。冯军统大人若碰上他,会有多少成胜算?”

所有人都为马太爷的大胆捏一把汗。冯国璋微笑着看他一眼,认出他是马荣的亲爹,道:“还无法预测。”

包括北洋将领在内,各人对冯国璋的谦虚都大感讶异。这与冯国璋先前对于李想的不屑判若两人。

水仙更是好奇的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们对李想的评论。

马太爷放肆的哈哈大笑道:“如此冯军统大人得小心快事会变成恨事,即使没有死在败军之中,袁总理也会把你军法处置了。”

冯国璋露出一丝充满嘲弄的笑意,北洋将领也都对这个糟老头怒目而视。冯国璋转而淡然自若的先朝认真倾听他们讨论的水仙深望一眼,能引起水仙的关注却是非常有男人的成就感,忍不住就想多说两句。他朝马太爷道:“马老太爷对军事终究是外行,不明白一场战争胜负决定的要素。古人对天时,地利,人和要求甚高。现代战争对装备要求更高。洋人正是船坚炮利,装备先进,才能打开我国门,在我国土横行无忌。此道理颇为复杂,非是三言两语可解释清楚。”

水仙首先动容,露出对冯国璋对崇拜神情,心下却开始担心起李想。现代军事理论她也接触过一些,只从这里便可以看出冯国璋不是个古董的人,盛名之下绝无虚士,绝对有匹配其北洋三杰的才干和实力。

他现在认真把李想作为一个敌人对待,以李想与北洋不相称的实力,他能赢得了冯国璋?在看过武昌集团和同盟会集团败露的凄惨,北洋军表露出来鼎盛军威,这些汉口绅缙实在很难想象,在冯国璋认真对待的情况之下李想还有几许胜算?李想能够在北边逍遥至今,许多人皆认为是冯国璋与段祺瑞对他的不屑和轻视造成。在心底最后一点点希望被冯国璋几句闲话给粉碎,内心翻江倒海的同时,一个个都作不得声的变成哑巴。

马太爷确实一点军事也不懂,登时也作声不得。

还是铁龚奇皮笑肉不笑的故作钦佩道:“冯大人如此熟悉现代战争军事,难怪自入湖北以来,可以指挥北洋军长胜不败。”

冯国璋若无其事的道:“师夷之长技以治夷。李中堂此话我是深表赞同,为此北洋陆军以德国操典练兵,北洋海军以英国操典练兵。多少年,才造就如今北洋的精兵强将?袁公继承李中堂以北洋富国强兵之路,走到今天总算是小有成就。相信不用多久,只要继续发展,总有一天能够与东西列强相抗衡。何况区区几个匪党,北洋锋镝所过,即可灰飞烟灭。”

水仙美目在冯国璋老脸上流连忘返,赞叹道:“富国强兵正是国人梦寐期盼的事情,爵爷说得真动听。”

冯国璋得意的满脸红光,富国强兵也曾经是他的理想,只是在朝堂之上,与光同尘的日子里早已经不再提起。在辛亥革命爆发之前,他一直任军咨使,曾条陈时事数万言。如对中国当时的练兵方法,对认识利用中国地理条件及改置军事区划,加强军事教育,提高军队素质等作了精辟分析,并提出了必要的改进措施,但未被采纳,这对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钳口结舌,随声画诺,不复言天下事了”。不知道为何,在这动荡变革的大时代,理想的激情又要复活了。他这样死命抱着袁世凯的大腿,或许真有一丝理想,期望辅佐袁世凯实现富国强兵的梦想。

迎着水仙崇拜的目光,冯国璋低头柔声道:“水仙小姐也能心忧国事,我辈男儿更不能示弱,须当励精图治,正兴国家。”

“哪敢跟爵爷比。”水仙喜孜孜的点头,却更是讨冯国璋的欢心。两人亲密的举动,却惹得一大群人眼中喷火。

水仙又道:“爵爷请稍待片刻,我想和我的顶头大老板刘公说两句话。”

铁龚奇把不屑放在心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无论是维新变法,还是洋务运动,或者预备立宪,清廷已经把能走的路走绝了,中国依旧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冯国璋却还想通过清廷培养的北洋,那个继承清廷所有陈疴旧症的团体,实现中国的富国强兵,这是一场可以预见的失败。他实在不愿再多话,这里现在毕竟是冯国璋的地盘。

铁龚奇默默走开,瞥了一眼与刘歆生说话的水仙。此刻,所有人都恨不得与他们撇清关系,反倒是她不避嫌疑而显得光明正大,更能释去冯国璋的怀疑,这真是个聪明到使他都感觉害怕的女子。她沉鱼落雁的美丽外表,不知道迷惑了多少男人?冯国璋不是笨蛋,但是面对这样美丽的人儿,一不留神就会有松懈的时候。

铁龚奇下意识的就想离水仙远点,冯国璋却冷不防的拦在他前方,哈哈笑道:“铁先生不要急着走,咱们真该好好谈谈。”

铁龚奇愕然止步,看向冯国璋没有任何笑意的脸。张联芬和陈紫笙跟着来到冯国璋身旁,陈紫笙还在礼貌上和铁龚奇打个招呼,张联芬则嘴角含着一丝阴冷微笑,一副看热闹和落井下石的样子恶心样。肉戏上场了!铁龚奇整顿精神应对。

四周的宾客可不会以为冯国璋和铁龚奇是朋友打招呼闲聊,任谁都能察觉两者间的浓浓敌意,眼神对撞出迸射的激烈火花。葛福和盘恩一直注视这边的情况,此刻竟舍下海伦朝他们走来。

冯国璋见铁龚奇一脸戒备的瞧着自己,大讶道:“铁龚奇先生无须这样紧张,咱们就是谈谈新华财团未来的出路。”

铁龚奇乾咳一声,胖脸上全是无辜的道:“大人何出此言?新华财团经营有方,格局是越做越大,发展前途一片大好。”

冯国璋乃是才智高绝之辈,立即察觉到铁龚奇说的话里有所凭侍。他脸上浮现一丝微笑道:“本官只是看你心神不定,还以为你是因为忧思新华财团的出路,随便说了一句,看来是我看错了。但是还是奉劝先生一句良言,良禽择木而栖,先生若选择错误,恐怕后果很严重。要知道如今这世道乱得很,新华财团要想有出路,有发展,不止需要经营有方。本官若非对先生的经营之道非常欣赏,也不会白费这唇舌。”

此时葛福和盘恩来到,葛福呵呵大笑道:“中国话真是博大精深,冯军统这句良禽择木而栖运用的真好,在这里的这意思可就深远了。但是先生能有今天的成就,足见是聪明人,自然不会选择错误。”

冯国璋本还在向两个洋人打招呼,听葛福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忍不住脸色微变。这回却轮到他在心底翻江倒海,是一个不好的消息确认无疑。

盘恩招呼一声冯国璋,却转而亲热的拍着铁龚奇的肩膀道:“铁龚奇先生向来是个聪明人,做出来的选择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今后新华财团与汉口万国商会的合作需要更多的亲近,以多加深一些彼此的了解,找个机会我们定要好好的碰碰头摸摸酒杯底。”

“那是当然。”铁龚奇满脸堆笑的连连点头。

冯国璋表面恢复过来,心中仍在激荡。

盘恩的话已经说得够露骨了,不需要凭着什么过人的直觉,即使再怎么迟钝的人也知道铁龚奇和洋人勾搭上了。铁龚奇与刘歆生胆敢往鸿门宴里钻,原来凭侍的就是这张王牌。

洋人此次不在汉口大肆捞足好处,怎肯罢休?洋人向来是贪得无厌的东西,此次重回汉口,汉口海关事务即已全部落入洋人手里。他也无法,这是袁世凯向朱尔典许若过的好处,换取洋人的支持和平息洋人的怒火。只是洋人的胃口好大,汉口的利益他们想一口吞下。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所在,洋人会否因为利益,连袁世凯也给卖了。此事非常重要,必须立刻通知袁世凯。

葛福装作人畜无害的目光落到冯国璋的脸上,故意讶道:“冯军统认为我们合作的前景如何?”

这话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向冯国璋发起警告,汉口新华财团是他们的一盘菜,即使北洋也别想插手。

冯国璋心中那个气愤,新华财团和刘氏集团是汉口最肥的两只羊,却落入洋人的狼口。他冷然道:“我当然希望你们的合作圆满成功,成为中西友谊的新桥梁。”这番话却以充满火药味的语气说出,与葛福刚刚的话针锋相对,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冯国璋矛头再次转向含笑不语,等着看狗咬狗的铁龚奇,语气平静的道:“先生请考虑一下,勿要悔之莫及。”

铁龚奇嘴角一瞥,冯国璋吓唬人的本事还真不如李想。他哈哈笑道:“我铁龚奇能够这生意场上翻江倒海,论的就是诚信二字。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悔之莫及。”说罢拂袖而去。

葛福与盘恩交换个得意的眼神,陈紫笙与张联芬却是看着铁龚奇的背影发出阵阵冷笑。冯国璋盯着铁龚奇远去的背影,微笑道:“我会让你有悔之莫及的一天。”

李紫云来到铁龚奇身边,眉头微皱的道:“与洋人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铁龚奇知他是个细心多智的人,刚刚的事情估计已经传开了。对于李紫云也算是半个李想的人,有些事情确实该向他解释一下,苦笑道:“大势如此,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与洋人打了半辈子的交道,他们的伎俩的我清楚的很,还是有些把握应付得了。”

洋人的手段无非就是控股贷款,在通过其手上的特权堵死华商的销售渠道,使华商无法回陇资金而资不抵债,最后完成对华商资本的吞并。因为洋人手上握有许多特权,华商多是明明知道洋人的手段也无能为力。

李紫云尴尬的道:“先生勿要多心,因事情关系重大,李某才好奇的多问上两句。”

“为何洋人要出面主和?”铁龚奇凑近了低声道:“所以然者,并不是袁世凯和黎元洪的功劳。中国革命形势发展之速,使各帝国主义国

家感到用武力直接帮助清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是一件更有利的事,因而经数日之踌躇观望,遂即承认革命军为交战团,而出示宣告严守中立。

当庚戌夏季,英日同盟条约缔结时,东亚大部分英侨,见日本政策与英国自身利益不尽相符,颇感受其束缚,因为英国势力范围,集中于扬子江及中国南部,更因为日俄主干预,是因为与中国比邻,中国越混乱,得便宜最多者是日俄,这是英美所不愿见的。所以武昌革命军突起,冯国璋虽在阳夏稍获胜利,而英政府援助清廷之举,却自放弃。特别是上海英侨为保持商业起见,对民党则表示亲善

,现已转变为英国对外政策,其在北京方面所讨论者,已非维持满洲朝代问题,而为变更帝制国体问题,虽共和国体,非英人所乐于赞成,然深信民党排满之势不可遏止,不如外假中立美名,暗地扶植忠实走狗袁世凯为其代理人,导演一手打倒清政府,一手消灭革命党的阴谋,较为有利。”

“以夷之夷。”李紫云心中大懔,突然想起这句李鸿章的著名论调,不由要对汉口错综复杂的局势重新作出评价。列强有瓜分中国之心,却又互相忌惮,成为如今僵持的局面。如今李想在导演那场收复汉口租界的闹剧时,早就想到今日的局面,那也太可怕了。

铁龚奇道:“我们到一旁去。”

为免阻引来太多眼球,两人移步到广场的一角,继续先前的话题。

铁龚奇瞧着水仙和刘歆生分开,一个走向冯国璋,一个往这里走来,道:“以夷治夷,只是李鸿章的一厢情愿,洋并不是笨蛋,自强不息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对于洋人,可以加以利用,但是绝不能抱有希望。如今我们的形势很明显,就是他们桌上的一盘菜,冯国璋和葛福都想独吞了我们。我选择葛福是因为有他们一套商业规则需要遵循,这无疑给我缓冲的时间,而冯国璋从来都是强取豪夺。”

刘歆生过来,神色凝重的道:“洋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我们这回真是行险。汉口华商,不知道多少人被洋人几兑破产的。”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铁龚奇心忖李想那一次不是冒险?何况革命本就是不成功就成仁。经历的磨练多了,到把心思给放宽了。

李紫云讶道:“我怎么总觉得二位并不把冯国璋和葛福放在心上。”

此时被冯国璋逼得无路可走的汉口绅缙,都朝他们走过来,希望在他们身上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铁龚奇趁他们尚未抵达前,向李紫云道:“因为我们相信李帅一定可以重回汉口,而且会赶在我们被洋人吞并之前。”

李紫云似对他颇有猜疑,实在是李想与冯国璋的实力悬殊,而且和议已经开议,更汉口洋人是肯定会阻止李想再入汉口。虽因闲人多了不再问话,但一对浓眉仍紧蹙不放,不觉刘歆生和铁龚奇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蔡辅卿过来即说,“汉口绅缙遭此浩劫,还请二位老兄能够指点迷津。”

众人求救似的看向刘歆生与铁龚奇,刚刚冯国璋又向他们施加压力,大有不把他们炸干净势不罢休的架势。冯国璋给他安了一个谋逆造反的大罪,够抄家灭族的。他们当然可以躲进租界,却放不下万贯家财。

刘歆生无奈的说道:“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你们也看到了,先借洋人躲过冯国璋的敲诈,再求神拜佛,盼望着李帅在我们被洋人吸干净之前能够打回汉口。”

所有人傻眼了,洋人的亏他们是吃怕了,想不到刘歆生与铁龚奇与虎谋皮的背后是这样的打算。党人中还有能够打败北洋雄师的人?这个愿望还真的只能求神拜佛了,盼着洋人手下留情的实在。但是在这被冯国璋逼得无路可走的地步,也只有先这样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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