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轻握一下汤约宛的手心,一沾即走。没有十指相扣的纠缠,也能传递他的一片心意。李想转身跨上汤约宛来时的马,绝尘而去。
江阔云低,秋风一阵紧一阵急的吹,江边芦苇当起一片白浪。渡口上只有一个身形寥落的女子,素衣当风,绰约如神仙中人。她听着身后蹄声响过,接着蹑手蹑脚的脚步声走进,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江边的秋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李想走到她身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总觉得对眼前这个女子亏欠实多,特别是刚刚看到她孤单的身影更是使人心疼。靠得近了,水仙身上的女儿香似有若无的钻进李想的鼻孔。李想耸耸鼻子,柔声道:“水仙。”
听到李想柔声细语在耳边响起,水仙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上什么滋味,转过身子即看到李想额头上的绷带和醒目的血迹,刚刚的冷漠便维持不下去。不过她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工,本想抚摸他伤口的手伸到一半又僵在半空,只是平静的吐出一句话:“脑袋受伤,你太不小心。如果当时你的运气在差一点,你还有命吗?”
李想摇着扇子,看到水仙美丽的脸庞稍纵即逝的挣扎,却硬着心肠一脸无所谓的道:“多谢关心,我没事,我运气一向还好。”
“我只是我的老板死了,我找谁要钱去。”水仙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想,从容又回到她的身上。
“你们的任务特殊,我一直让你们潜伏,没有给你们派任务。你现在来找我,暴露了怎么办?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湖北,盯着我,你又是不知道。”李想回到公事上,就一连串不留情面的教训。
“你的花边新闻不少,多我一条,也不会有人怀疑。”水仙神情变得凝重,但是对李想这幅教训的口吻表现出了不满,女就是有这一点不可理喻的小心眼。水仙继续道:“我有情报,非常重要。听好了,洋人担心局势的发展会损害到他们的既得的权益,同时,他们又从中国国内的动荡局面中竭力寻求对他们有利的机会。沙皇俄国认为这是它在东三省北部和蒙古、新疆加强自己地位的时机,它和日本秘密约定,如果满洲发生革命,两国共同出兵干涉,它还乘机派兵到库伦(今乌兰巴托),勾结那里的王公活佛,制造了外蒙古的独立。日本也在考虑对中国局势实行武装干涉,它已经向英,美列强探询,
可否由它就近出兵中国,以“保护各国在中国的权益”。但是英、美等国反对这种做法,它们认为,如果必须进行武装干涉,就应当由列强协商一致,共同行动。”
在太平天国战争中,侵略中国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在“中立”的烟幕下武装协助清皇朝把革命镇压下去,1900年,八国联军公开侵入中国,镇压义和团革命。但是现在的形势既同太平天国革命时期大不相同,也同义和团运动时期大不相同,帝国主义列强不可能沿用老的办法来解决他们所忧虑的问题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的相互冲突中间,它们很难在中国实行共同的军事行动。而且如果对中国进行武装干涉,最靠近中国的日本和俄国必然处于最有利的地位,这是西方列强所不甘心的。
这些固然是帝国主义列强没有对辛亥革命武装干涉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中国国内形势方面。从武昌起义以后,革命的火焰迅速烧遍全国。清皇朝的统治已经在人民中普遍地失去信任。尽管这个革命有许多弱点,但它的基础是在卖国腐朽的清朝统治下活不下去了的几亿人民。
许多本来与革命毫无因缘的官僚、政客、军官、绅士纷纷跑到革命旗帜下来投机,这固然造成了革命队伍中鱼龙混杂的情形,但也是革命已成为不可阻挡的潮流的一个表现。用少数的外国军队来扑灭这场革命火焰,不但不可能,而且还有促使这场革命发展为远比义和团运动广泛得多的“反对外国人的运动”,也就是反帝国主义运动的危险。正是在这种情形下,袁世凯的出场受到了帝国主义列强的欢迎。帝国主义列强,尤其是英国、美国推动清皇朝起用袁世凯起了很大的作用。
水仙看着深思的李想,继续说道:“日俄密约的具体内容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动作我现在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你也猜到,袁世凯的出山,和英美托不了关系。英国驻北京公使朱尔典是袁世凯的好朋友。他在袁世凯前往信阳途中时报告英国政府说:“袁此行形式上虽系军务,其实乃调和此事。以彼之声望,或能设一通融之法以拯朝廷而令乱民之要求满意。此次革命蔓延如是之广,如仍欲以武力镇压,袁之识见,或知其不能有大效。且欲选一调和汉人者,除袁外,无更相宜而又为人信从者。”(注:《辛亥革命资料》第八册,页318。)英国和其他帝国主义列强欢迎袁世凯,就因为他们企望,他能够起拯救清皇朝而使革命软化的作用。就在袁世凯到了信阳,清廷即受任为其为内阁总理大臣时,英国外交大臣竟然立刻致电朱尔典说:“吾等对于袁世凯深加敬爱,愿此次革命之效果得有完全巩固之政府,与各外国公平交际,并保全内地治安及美满情形,使在中国之商务进步。此种政府,吾等将于外交上竭力相助。”(注:《辛亥革命资料》第八册,页314。)可见帝国主义列强已经在袁世凯身上看到了一个完全可以信的“新”政权。
依靠袁世凯来收拾革命造成的危险形势,甚至为此在必要时可以完全抛开清皇朝那匹老马,这已经成为帝国主义列强的主导的政策。”
李想微微皱眉,没有水仙想象中的惊讶,只因为一切如历史所演绎。
一个美国作者在1912年写的关于中国革命的书中说,当袁世凯到了北京时,“他立即成为这个帝国的事实上的独裁者。对于他重新当政,外国人公开地表示欣慰。”(注:A.J.Brown:TheChineseRevolution,页173。)这样,袁世凯就成了一切内外反革命势力,包括侵略中国的外国帝国主义者,面临末日的清皇朝以及混在革命阵营中的黎元洪这类的人,共同寄以希望的中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