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显然是被吓着了,瘫坐在地上,问什么就说什么,独独昨夜里的行踪,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也是她被带回来的原因。
婆子姓韩。
郑博士刚出生的时候,他老娘没多少奶水,邻居韩四的婆娘喂了他几个月。
韩婆子是韩四的亲闺女,算起来是郑博士的奶兄弟。
郑博士的父母过世早,没享受过几年的儿孙福,郑博士金榜题名之后,念着韩家喂养过他的恩情,把寡居的韩四婆娘母女两人接进了京城。
韩四婆子七八年前也病故了,韩婆子的男人在一家石匠铺子做手艺活,韩婆子则在郑家做事,一来知根知底,二来银子也大方些。
去年,韩婆子的男人做工时断了腿,家里的嚼用一下子就压在了韩婆子身上。
日子久了,韩婆子心里的意见就全冒出来了。
奶兄弟当着官,她却连日子都过不顺畅,说起这一段时,韩婆子的眼中满是忿恨,咬牙切齿。
她恨的不是郑博士,而是郑夫人。
在她眼中,若不是郑夫人榜下择婿,以韩家和郑家的关系,她才是郑博士妻子的第一人选,她成了官夫人,哪里还会有现在的苦日子?
郑夫人占了她的位置,好好帮郑博士拓展仕途也就罢了,偏偏是个不安生的,不仅没有相夫教子,还整日里往外头跑。
办什劳子的书画社!不如多给男人缝两件衣裳。
还救济善堂,怎么不见她救济救济家里做事的下人?
在韩婆子眼中,郑夫人就是个没有大富大贵命,却偏要生那大富大贵病的女人。
韩婆子吃醉酒时,没少在郑家下人跟前说郑夫人坏话,碍着她是郑博士的奶兄弟,旁人听着不满,也不敢去主家跟前告状。
只是嘴巴不好而已,若真把奶兄弟赶出去,让她跟她断了脚的男人吃不上饭,郑博士一生清名就损了。
却没想到,今儿个闹出人命来了。
衙役一去问话,就有人把韩婆子供了出来,说她对夫人不满,几次三番诅咒夫人,且昨夜该是韩婆子当值,她却一整夜不见人,早上天大亮了才回来的。
顺天府尹问了半个多时辰,韩婆子从一开始的怨气冲天,到后来说话颠三倒四起来。
不单是不认郑夫人的案子,其余的凶案更是矢口否认,张口闭口衙门冤枉人,听得顺天府尹恨不能给她用刑伺候。
陆毓衍抿着唇,看着韩婆子哭天抢地,而后不疾不徐站起来,出了屋子。
见顺天府尹也跟着出来,陆毓衍理了理思绪,道:“她不交代昨夜行踪,大抵做的事儿见不得光,但未必就是出城行凶了。再者,即便真是她害了郑夫人,其余的案子也未必与她有关。”
府尹连连点头:“她在郑家做事,郑家有她当值的记录,我明日让人取来,与其他凶案的案时间比一比,就有结论了。话说回来,那些案子要真不是她做的,岂不是又成了无头案了嘛!”
“大人不如期望郑夫人的案子也不是她做的。”陆毓衍说完。府尹一时惊讶,他也没多做解释。
苏润卿依旧拎着他的油纸包,香味扑鼻,叫人恨不得席地而坐,大快朵颐。
可惜,出门在外,不得不端着架子。
他撇撇嘴,道:“不如叫阿黛来认一认?就算不能断定杀郑夫人的是不是韩婆子,起码能弄明白勒阿黛的是不是她,反正阿黛记东西清楚。”
话一出口,苏润卿自个儿听着就不太对劲,就像是他仍然不信阿黛所言,故意寻事一般。
他摸了摸鼻尖,装作若无其事地瞥了陆毓衍一眼。
陆毓衍背手站着,目光似是落在院中的树上,廊上灯笼光落在一旁,他的半边身子隐在夜色中:“说得在理。”
苏润卿怔了怔,这话似乎不是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