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猛的右手抖,肿了一圈。
北平的茶楼里经常有说书先生说津门的霍元甲和陈真的故事,陈真流落街头卖艺时,被看客要求一次劈三块真材实料的青砖,也只不过劈断了两块。
牛爱花哼了一声,说道:“也不过如此,还真才实学,连个孩子都比不过。”
台下一片唏嘘嘲讽,胡小猛听得刺耳,拿起桌上的一块青砖就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鲜血顺着脑门淌下来,胡小猛看向牛爱花问道:“大姐看这招怎样,要不也让您儿子来一块?”
村民们看得哆嗦,牛爱花也干笑一声,将小五领下台,说道:“回家了回家了,我就开个玩笑你看还当真了,真是缺心眼。”
牛爱花领着小五回了家,胡小猛不擦脸上的血,向台下的村民抱拳道:“今儿个在场的哥哥姐姐爷爷奶奶们,我胡小猛吓着各位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江湖话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这年头日子不好过,我今年十六岁,手艺练得不全,未得师傅真传就给乡亲们献丑实属无奈,手底下几十号小师弟饿着肚子给乡亲们表演,乡亲们觉得看得过去就赏口饭钱,觉得不好看还请嘴下留情,师弟们虽无父无母,却都是薄面儿的人。”
胡小猛说着给台下的人施了一礼,母亲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扔到台上,村长和赵树根等人也都掏钱递过去,很多村民纷纷掏钱,有的是毛票,有的是百元大张,虽已不值钱,可谁看着都心疼。
正在这时候,戏台上的电灯突然灭了,小铲子从幕后跑来,说道:“师兄,今天捣乱的那些人刚刚把咱的电线扯断了。”
梨园戏班子每到一个村子表演都是联系村上通电的富户地主,给些报酬给人家,然后拉一条电线出来照着亮,三里屯唯一通电的人家就是赵富贵家,这电线就是从商店里通过来的。
胡小猛见村民们趁着夜色正浓三三两两都散了,心里委屈,便说道:“生火,戏没演完。”
戏台子旁边各自支起火盆,等戏台通亮之后,现场已经没了人。
喜儿从后台跑来问道:“师哥,已经没人了,还演吗?”
“没人了还演给鬼看,快拿毛巾把坛子脸上的血擦擦,你跟个乡下妇人较什么真儿?”打鼓的老师傅脸色难看地说道。
胡小猛憋着气儿不说话,眼里闪烁,喜儿从后台将湿毛巾拿来给胡小猛擦脸上的血,见胡小猛的眼眉上结了痂,胡小猛皱着眉头,面色疼得紧。
打鼓的老师傅说道:“这趟出来根本没带着擦伤的药水,你这伤口就不怕破了相。”
“打不紧,师哥你低点儿。”喜儿一边擦胡小猛脸上的血一边说道。
于是胡小猛半跪下来,喜儿便伸出舌头舔着胡小猛眉角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胡小猛,胡小猛问道:“喜儿你这是做什么?快吐出来,脏不脏啊。”
喜儿说道:“唾液可以消毒疗伤,我年头听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的。”
喜儿的话音刚落,不远处赵富贵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沈阿娘走来,见台前已经生了火,平静走来。
胡小猛说道:“沈大姐,真是麻烦您了,咱们用了你家的电还用了水,答应给您的酬金明天一早肯定奉上。”
沈阿娘说道:“这点小忙还要什么钱,你之前跟龙师傅来接江生去梨园的时候我见过你,你是江生的师兄吧?”
胡小猛惊奇,问道:“沈大姐您怎么这么清楚?”
沈阿娘说道:“我担心江生的安全就暗中打听了一下,江生救过我的命,你们都是他的师兄弟,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跟他一样叫我一声沈阿娘就行。现在跑江湖卖艺不容易,我看你们一个个的,瘦得跟猴儿一样,帮不上什么忙。”
沈阿娘说着就掏出几块袁大头,胡小猛见了,连忙说道:“沈阿娘您这使不得,您已经帮了我们不少忙了,怎么还能要您的钱!”
沈阿娘说道:“咱家是地主,不差这些钱,你就收下吧,我今天看你们住的地方没有被褥,虽然现在天热,可没盖着的东西也会着凉,你用这钱买些被褥,小孩子睡凉席会生病的。”
“我……”胡小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沈阿娘将钱塞在胡小猛手里,又跟打鼓的师傅告了别这才回家。
“原来这人就是沈阿娘,以前江生哥哥跟我提起过。”小铲子看着沈阿娘的背影奶声奶气地说道,他嘟囔着嘴,突然泪流满面。
“我要是有这样的娘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