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煞有介事的语气和表情落在暗中知晓事情真实经过的苏家侍卫耳中和眼里,令他们难得在心头生出不耻的念头。
这颠倒黑白、厚颜无耻的说辞简直让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侍卫们捂眼地捂眼,堵耳朵地堵耳朵——他们选择性忘记当初看到的明明是自家世子爷先出手,把人家姑娘的绣球死命往百里荣晨怀里塞。
顾长歌也表示不信。
百里荣晨那种性子,是会主动惹是生非的?
想都不用想,八成是苏离看他不顺眼,主动出手挑衅。至于为什么会看不顺眼,顾长歌虽然不想承认,但应该真的和她有关。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尤其是她昨晚在苏离面前近乎崩溃地彻底暴露出自己,苏离要还是看不出她就是顾长歌,就不单单是蠢的问题了。
不过看他种种表现,还有昨夜陷入沉睡之前恍恍惚惚听到他那一声近乎呢喃的“长歌”,想来这狐狸怕是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苏离无视顾长歌脸上的唾弃和鄙夷,并自我催眠坚定认为这是小叶子在嫌弃百里荣晨,他自顾自道:“他还去抢了沈家嫡女沈俏意的绣球,这种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最是信不得了!”
若是不知道百里荣晨是中了噬情咒,她说不定还真信了几分苏离这话,可是现在,顾长歌冷嗤一声:“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你不信人家,人家自然也信不过你。”
御医一职不就是百里荣晨对苏离反击的第一步吗?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留在这又不图他什么,纯粹是为了你罢了。他这乌七八糟的北齐,要真给我我还看不上呢!”苏离不屑一顾的撇撇嘴,“再说了,他把我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又何尝不是让他自己也暴露在我眼皮子底下,这皇宫里的暗卫根本防不到我,要真算起来,谁也占不了光。”
“你可真自信。”顾长歌轻轻翻了个白眼,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想反攻。
“我向来不说大话,小叶子看着便是。不过...”苏离挨着她又近了些,意有所指道,“看你这表现,小叶子不会还存着什么不该有的念想吧?”
如果真的有,他不介意出手帮她快刀斩乱麻。
顾长歌先是一愣,而后心头密密匝匝的疼痛又一阵翻涌,唇角的笑意也淡了些。
苏离眸光一黯。
他一袭水色长袍,微垂的脸勾一抹含笑唇角,看似缱绻实则幽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别跟我说你还喜欢他?”
?“好马不吃回头草。”顾长歌笑了,随即一根指头推开面前那张放大的脸。
?“哦?”他欣然后退,“那你吃窝边草吗?”
“真是让你失望了。”她甩开他往前快走了几步,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我不吃素。”
“哦。”苏离停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先前的嬉笑尽数收敛,脸上再看不出任何情绪,掩在暗处的身影修长,生出一种沉默的寂寞和萧索。半晌,他抬眸看着身前远去迷离的背影,眸色加深,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一泊玉般静水动荡成绝世名琴奏春风十里时缠绵的歌,他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这确实由不得顾长歌。
于是晚宴开始后,北齐大臣们纷纷目瞪口呆地看着离皇帝最近的下宴席上,刚刚走马上任没两天的黎苏御医殷勤地给如今圣上身边风光无限的大红人顾将军布菜。
有人瞧得更仔细,这分明夹得都是素菜。
大殿上有懂武的武官看得更是一头雾水——每次顾将军伸筷子想要夹点荤菜的时候,黎御医总是眼疾手快先一步下手——眼看着顾将军的脸都要黑了,什么仇什么怨呐。
正在大臣们心里纷纷猜测两人是不是在南江结了仇的时候,顾长歌又一次被苏离截胡了。
她暗暗咬牙,索性一筷子夹住苏离正夹着一块牛肉的筷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离?”
“牛肉吃多了容易上火。”他微笑,安抚道,“乖,你看看你现在火大的。”
——“啪。”
谁的筷子折了。
顾长歌心底告诫自己,不要和智障一般计较,这才把火压下去,接过苏离递过来的另一双完好筷子,伸手又去夹鱼肉——这个总不会上火吧?
又被拦下。
顾长歌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他。
“小叶子,肉吃多了会脾约的,我这是为你好。”苏离道,顺便还善解人意地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赤根菜,“你先前同我说,你不吃素。这可不好,你不关心自己的身体,我虽愿宠着你,却也不能纵容你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顾长歌眼角狠狠一抽——她虽然不学医,但别以为她不知道“脾约”就是“便秘”的意思,而赤根菜,尤其恰好治这个。
很好。
她面无表情的放下筷子,垂眸思索一会儿,抬眸看一眼身旁苏离的酒杯,忽然就笑了。
赤根菜再好,不如直接来泻药。
苏离被顾长歌这笑给吓得莫名一抖、寒毛尽竖,他也颇有眼力见儿地懂得见好就收,毕竟给了小叶子这么一次教训,相信她以后也能知道有些伤他心肝脾肺话是断不能随便说的。
上位被忽略已久的百里陛下注意他们很久了,虽然中间他很多次尝试着移开视线,无果,他索性一口一口喝着酒,看两人“相爱相杀”的对手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他亲手提拔上来的这个“承蒙圣宠”的将军,和眼前这个越看越不是东西的大庆世子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有了这个认知的百里陛下有些不爽,顾业算是他的人吧,是吧是吧,这么光明正大的跟别的国家的人这样那样,就不怕他削了他的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