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你……”顾盼顿了顿,艰难问,“从什么时候起……”
重黎羞涩道:“我担心你,所以给皇帝送完口信,便立刻赶回来了,正好看见他们把你带走。”
顾盼瞬间觉得他能忍着没有跳出来阻拦已是极好的事情了。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救出来。”顾盼轻叹着,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重黎很是理所当然:“你对我说过,无论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可轻举妄动的。”
“当然了。”他想了想,补充道,“那也是因为你没事,若是他们敢伤了你,我或许就不能遵照你的话去做了。”
他垂着眸凝望顾盼,眼里含着些许不安:“……你会怪我么?”
重黎问得十分认真,仿佛顾盼的回答对他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一般,导致顾盼在开口时,莫名闪过一丝心虚。
“不会怪你。”顾盼主动牵过他的手,轻轻勾住他的尾指,讨好似的晃了晃,“对了,你是看见我对这个人动手,才帮我解决了外面的人吗?”
顾盼瞟了眼地上黑衣人的尸体,问。
重黎诚实道:“是。”他反握住顾盼的小手,紧张地确认,“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做错,反而给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七号对于自家宿主不用以身犯险这件事表示喜闻乐见,它难得没有对重黎展现敌意,语气和蔼【小伙子有前途,简直就是社区送温暖的最佳模范人物!】
顾盼忽略了七号的话,对着重黎弯起嘴角:“没有,你帮了我大忙。”
重黎从某个意义上来讲,天真程度与侍月不相上下,极其好哄,顾盼一句肯定就立马让他精神振奋,高兴得不行。
顾盼趁热打铁:“可是重黎,还有一件事,凭我自己是做不到的,你……”
话没说全,重黎就急忙拍胸口一口应下:“阿月,没关系的,我来替你做的。”
“你叫我什么?”顾盼这才现他换了个称呼,不由一愣。
“阿月。”重黎原本兴致高昂的语气立马回落,他小心翼翼地瞄着顾盼,忐忑不安,“你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你么?”
说话的同时,重黎内心不可避免地划过一丝沮丧。
他只听说,伴侣之间是可以直接称呼名字的,但果然对顾盼来说,这还是太唐突了吧……
重黎有些自责地想着,眼里多了些懊悔,刚想给她道歉,便听顾盼说:
“没事,你喜欢怎样叫我,都可以的。”她眨眨眼,眸子里波光荡漾,慢声细语,“……你是我的夫君。”
仿佛是被自己逗笑了,她眸里的水光开始颤动,被揉碎成星星点点的碎芒:“……未来的。”
她笑意盈盈的模样落入重黎眼里,简直比万千繁花盛开还要美丽。
在这种情况下,重黎对她的请求自然是无所不应的。
“你替我将皇帝的人马引来,现下他们应该还在阮府那边。”顾盼细细交代,“然后,你就回宫里去,莫要再来找我了。”
重黎本来是很认真地在听,等她说不要再来时,顿时忍不住了:“不行,我不放心。”
他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他们想要害你,我不能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顾盼赶紧安抚:“我不会有事的。”见重黎还是一脸不信,她干脆亮出藏在袖子里的金针,“你不是看见我怎样治服那个人了吗?要是有人想要伤我,我就用同样的办法回击。”
“不会有事的。”顾盼信誓旦旦,就差指天起誓了。
重黎安静地凝望了她片刻。
重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幼皆骁勇善战,其实一直都是伴侣相互扶持,从没有护着哪一方的传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少女之后,重黎却只想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抱在怀里怕捏疼了,捧在手心里又怕摔坏了,思来想去,恨不得日日夜夜都陪在她身边。
这种情感是他从未有过的,这个少女就如同一尊精美的琉璃,漂亮又脆弱,他总是想着要对她好一点,更好一点……可是,一旦对上她自身的意愿,这些想法又显得不太重要了。
重黎怕她受伤,却更怕她失望。
他只是想象了一下顾盼难过的模样,心脏处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紧,疼得要命。
“阿月。”重黎犹豫了半晌,抬起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神色郑重,“我信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愣是被他说出了誓言的味道。
顾盼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有些怔愣,这一刻的神情是真心的,没有丝毫伪装。
她站在原地,望着重黎离去的背影,难得生出点恍惚。
低下头望着那双柔弱的、一点力量也没有的手,顾盼自嘲似的扯起嘴角。
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从重黎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宿主?】七号检测到她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小心问【你怎么了?】
“没事,想起了一些往事。”顾盼将那些无用的思绪甩开,拉开房门,嗅着药汤的味道,向着血池的方向走去。
趁着楚穆远来之前,她要好好准备一番。
……
楚穆远没有耽搁太长时间,他害怕夜长梦多,象征性地在阮府表示慰问后,就寻了借口将阮珺玥带出来,驾着马车便往关押顾盼的地方飞驰而去。
皇帝的人手如他所料,被从那间烧毁的房屋里挖出的焦尸给吸引住视线,都忙着在调查,对他的监视放松了许多,于是楚穆远便安排暗卫假扮成他返回府上,自己则是趁乱携了阮珺玥出走。
“三郎,这到底怎么回事?”阮珺玥惊疑不定,天还没大亮,她就被家仆们大喊走水的声音给惊醒,一拉开房门就望见顾盼的房里升起浓烟。
她还来不及惊慌顾盼死了她身上的毒要怎么解,就被楚穆远拖到暗处。
楚穆远简单地解释了句顾盼没死,让她扮出伤心欲绝的模样来,便急匆匆走开了。
直到现在,阮珺玥才得以跟他好好说上话。
“你莫要多问。”楚穆远没打算跟她多说,“我现在就带你去解毒。”
“现在?”阮珺玥瞪大眼睛。
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么?怎么那么快!
“来不及了,时间紧迫。”全速奔驰下,马车很快到达了楚穆远以前在京城中置办的一处宅子,他直接抱起阮珺玥,飞到建有血池的房间外,“你不要管来龙去脉,照我说的去做便可。”
哪知一开门,他们两人一眼就看见顾盼站立在血池边缘,垂着头盯着殷红的池水,神情若有所思,听见开门的响动,便侧头望了他们一眼,目光平静无波。
楚穆远条件反射地望了四周一圈,现竟然一个暗卫也没有。
对了……他进入庄子时,竟然没有一个暗卫出来迎接,他当时就该觉得不对劲的,可惜急火攻心,竟连这么明显的不妥都漏掉了。
“侍月!”阮珺玥是亲眼看见顾盼的房子着火的,虽然知道她没事,但猛一见到真人,还是有点被吓到了。
“姐姐。”顾盼对她笑了笑,柔声唤道,“生辰快乐。”
“……什么?”阮珺玥一愣。
“今天是姐姐的生辰,我为你准备了礼物。”她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抖开来,帕面上的纹饰栩栩如生,“这是送给姐姐的。”
她站在原地没动,只伸长了手,将帕子递向阮珺玥。
“……我……”阮珺玥如遭雷劈,她瞪着那方帕子,巨大的心虚几乎将她淹没,“我不是你姐姐……”
求生的本能盖住了内心涌起的羞愧,阮珺玥游移开视线,根本不敢去接那张帕子,也不敢去看这个人,似乎这样做,她心里的罪恶感就会少一些。
“三郎……”她哆哆嗦嗦着靠向身边的楚穆远,闭着眼道,“快些动手吧……”
早一点完成这件事,她就能早一点解脱。
不用她提醒,楚穆远也要立刻动手的。
虽然不清楚他的暗卫出了什么事,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皇帝那边只能拖得了一时,再迟疑下去,恐生变数。
他推开阮珺玥,冷着脸大步朝顾盼走去。
面对逐渐逼近的死亡,顾盼不慌不忙,她甚至细心地叠好帕子,颇为遗憾地叹气:“真可惜,我以为姐姐会喜欢这件礼物的,毕竟这是我花了大半月的功夫做出来的。”
阮珺玥双手颤抖,却还假装听不见。
顾盼微微一笑:“这件不喜欢也不要紧的,我还备了另外一件礼物,打算送给姐姐。”
她的声音极尽温柔:“这份大礼,我可是用心准备了将近一年,侍月以为,姐姐肯定会欢喜的。”
她笑着望向楚穆远,在心里悄悄计着时:三、二、一……
刚数到一,楚穆远的脚步一顿,整个人的身形停滞了一瞬,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眼眶周围忽然泛起猩红色。
这诡异的颜色迅速占领了整只瞳孔,而这时,楚穆远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了。
“你必须死——”他伸出手,猛地攥住顾盼修长的脖子,五指收拢,将纤细的骨骼捏得咯吱作响,声音嘶哑,“杀了你——”
此时此刻,顾盼依然是笑着的。
从重黎那里要来的□□,果然非常有用,让人理智全无,只能凭借前一刻最深切的念头来姓行动。
很显然,在失去理智前,楚穆远最想做的就是让她去死。
顾盼微微启唇,脖子这个脆弱的地方被人捏住,她很快就呼吸不畅,脸色青,但还是艰难吐出几个气音,继续刺激他:“杀、了、我、呀。”
楚穆远被药物所控,根本受不得刺激,此时见顾盼还是笑得肆意,顿时掐着她的脖子,将她往旁边的血池里一按,同时自己也跟着跳进去,箍着她的身子,将顾盼整个人按在池底——
待阮珺玥觉不对劲而睁开眼,她就只捕捉到两个人双双跃入池中的画面。
她瞳孔一缩,喊道:
“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