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摆手,“没,他没惹事,我们就是来进行正常的家访,每个学生家里都要走访一遍。”
侧脸眼巴巴的看着任酮,我问任酮:“任主任,你说是吧?”
不等任酮点头,我就主动为何领娣介绍,“这是我们学校新来的教导主任,任主任。”
何领娣局促而慌张的伸出手,连连说着,“您好,任主任,您好,您好。”她手伸到半截,又缩了回去,在裤子两边用力擦了好几下,再次伸出来。
任酮握住何领娣的手,如同一位真正的教导主任一样,严肃而不失温和的对何领娣说:“何翔的家长,你好。”
“嗳,您好您好。”何领娣您好了两声,嘴巴并没有闭上,而是张张合合了好几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她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隐忍的闭上了嘴巴。她嘴唇上深刻的褶皱,紧紧促缩在一起,让她显的有几分刻薄。
任酮看了我一眼,将忽悠何领娣的事情交给了我。
我瞎扯了一些何翔在学校里的学习问题,表扬何翔是个聪明并且努力的好学生。说完学习上的问题,我故意停顿了几秒钟,然后用一种委婉的语气,提出何翔有些不合群。
何领娣松弛的右眼皮子猛然抽动了两下,眉心紧紧皱在一起,像是被狠狠抓过的粗布褶子。
她粗重的呼吸着,鼻孔像是年岁久远的风箱,内部螺丝生了锈,在来回的空气流动中发出很大的杂音。
“何翔是个好孩子,很好很乖的孩子。”何领娣并没有为何翔的不合群做解释,而是缓慢的为我们描述着何翔,“我从垃圾堆里把他捡了回来,刚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猫大,我总担心会养不活他。他特别乖特别孝顺,三岁多的时候,就帮着我一起去捡垃圾,一直到现在,只要他放学回来,就会帮我一起去捡垃圾。他很乖的,很孝顺,也不爱闹事。附近有小孩子欺负他了,他也不会还嘴,他怕还嘴了,会招来小孩子的家长,怕我一个老婆子受小孩子家长的欺负。”
何领娣突然用力抽了两下鼻子,紧接着,两颗巨大的泪滴,从她的眼角挤了出来,在脸颊上滚落成一行泪痕。
用力洗了下鼻子,何领娣抬手擦了擦脸,沙哑着嗓子,继续说:“他小时候不是现在这样,他小时候很爱说话也很爱笑。他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他九岁的时候,被附近的小孩子骂垃圾堆里的小杂种,我因为气不过,上去用捡垃圾的抓挠,赶那些孩子。可我没想到,我那抓挠把一个孩子的胳膊给挠碎了。那孩子的家长跑过来,让我赔钱,说没钱就就送我去坐牢,还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把何翔也打了一顿。从那以后,他就变的特别胆小,不爱笑了,也不敢和人说话。但是他一直很乖,学习也很好。他说以后长大了,要给我买个大房子,这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早前,我以为何翔成为现在这种萎缩可怜的状态,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自己不敢反抗。但我得承认,我错了,并且错的离谱。
如果换成我,九岁遇到这种事情,被恐吓被殴打,无力反抗,我也会变成何翔这样,会变的不敢和人接触,想要蜷缩起来逃避这个世界。
如果当时,他身边有人鼓励他,开导他,也许他就不会这样。但他身边只有何领娣。何领娣虽然爱他,但是因为受生活环境和文化程度限制,让她即使想开导何翔,也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