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沉默劝说者

诺崇在沙漠之海的黄金绿洲见到了那位游侠，这次旅途并不愉快，虽然这并非他第一次孤身穿越沙漠之海，但对于一千三百岁的老人来说，这过程太折磨人了。

对于眼前这位游侠来说，也是一样。

他安然躺在绿洲的巨型帐篷中，显而易见的是，对于这位激动人心的救星，沙漠之海的游骑兵们对他展现出了崇高的敬意，他们让游侠躺在舒适的棉绒垫子上，四周摆放着清香扑鼻的花卉和遮阴生凉的植物，四位身材诱人的蒙纱女妃穿着轻衫，用镶金的羽扇为他扇风，并不停在他身上洒满清凉的露水。

但诺崇意识到，这位游侠无法享受这一切，他虚弱的躺着，似乎被岁月和冒险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体力。

他和自己一样，被衰老击败，即将面临死亡。

诺崇不得不开口说：”对你来说，穿越沙漠的举动实在冒险。你对此心知肚明。”

游侠点点头，声音虚弱：“阿兹瑞斯，阿瓦伦族的幸存者。”

诺崇从未听过阿瓦伦族，卡尔认为这也许是某种东方的神秘部落，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游侠本人。他说：“沙漠之海的御医替你看了病，没有发现出病根，但你快要死了，你知道吗？”

阿兹瑞斯笑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病痛已经成了我的老友，每天陪伴着我，就算深入沙漠，他们也对我紧追不舍。你找不到比他们还要忠心耿耿的伙伴了，我敢跟你打赌。”

诺崇点点头，说：“你是在寻求死亡。”

“在战斗中死亡是一种幸运，我认为你能够理解，你的眼神在告诉我同样的事，孤独的战士。”

诺崇想：真是观察入微，游侠，从没有人从我眼神中看出我是什么样的人，这是某种异能吗？还是先知？或是濒死的幻觉？

他伸出手，取出一瓶发光的药水，说：“这是某种珍贵的灵药，据说是用最高尚的灵魂提炼出来的，它也许能延续你的生命，虽然不长，但足够能让我们找到治愈你的手段。“

阿兹瑞斯笑了起来，但声音中殊无喜悦，他说：”得了吧，好心人，让我就这样死去吧。至少在临死之前，我救了整整一个骑兵团，我想这足以被称作传奇了，不是吗？“

诺崇将药水滴在他嘴唇上，阿兹瑞斯咳嗽几声，缓缓坐了起来，似乎好过了些。

诺崇说：”你可以拯救更多的人，如果你肯与我们合作的话。“

阿兹瑞斯默然不语，诺崇忽然发现自己非常讨厌这差事，因为他要不停的阐述，解释，劝说，议论，更令他沮丧的是，他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厌烦。这让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也许他快要死了，在生命的末尾，他终于体会到了说话的乐趣。这是某种恶兆，不吉祥的恶兆。

诺崇说：“你看，你以为是衰老导致了你的病痛和濒死，不是吗？你弄错了，游侠，你身上的这种莫名的疾病，被称作神性回溯综合症，它是由于你的灵魂无法与你的神力融合，在长年累月的折磨中变得衰弱而颓丧，从而不可避免的走向死亡，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疾病，而且不多不说，你应该以此为傲，这意味着你是一位非凡的人，游侠，一位被诸神选中的人。“

阿兹瑞斯笑道：“你生前越是辉煌，你的死亡就越是可悲，亚山是公平的，朋友。”

“公平而且残酷，但总会留给你一条后路，我们找到了医治你的方法，并能够赋予你更加强大的力量。”

阿兹瑞斯的内心在挣扎，诺崇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他赶来之前，阿兹瑞斯以为死期将近，于是向亚山教会的牧师忏悔了心中的隐秘，他反复提到自己灵魂的空洞麻木，提到自己是位“被放逐者”和“背信之人”，正因为生而无趣，所以他才会敞开心怀，欣然接受死亡的来临。

游侠苦笑起来，他说：“更强大的力量和更长久的生命，听起来真是残酷至极。我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

诺崇说：“拯救更多的人。”

阿兹瑞斯说：“你在绕圈子，在几分钟之前你就这样说，得了吧，朋友，这么做毫无意义。所有的烦扰都是你们自找的，小规模的战争，残忍的捕猎，心血来潮的冒险，随后遭到自然的报复和野兽的袭击，亚山在上，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拯救你们，因为你们显然是一群不值得拯救的人，我甚至已经开始为之前的举动而后悔了。”

诺崇耐心的听他大发牢骚，倾听他的意见，寻找说服他的方法，他发现自己竟然乐在其中，这让他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