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光明与黑暗

无需用声音刺探他的内心，诗人相信了戴蒙的话。莱昂是诗人见过的最念旧情的恶魔，虽然他可能会对这样的评价心怀不满，但诗人却坚持这样认为，他十分有可能收留戴蒙，只要戴蒙能够给出合理的理由。

他喃喃的说：“阿巴顿疯了吗？这并非是一场生死存亡之战，可他为什么非要做到这样的地步？他等于亲手谋杀了自己的子民，将它们的灵魂玩弄于股掌之间。”

戴蒙·拉尼克说：“接下来的部分，则完全是我的推测了。除了制造亡灵大军之外，阿巴顿另有一些目的，虽然相较之下有些滑稽，但那也是弥天大罪，是不折不扣的恶魔行径。”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戴蒙拉尼克的精神几乎衰竭，他的眼睛已然黯淡无光，诗人握住他苍老而干枯的手，试图让他好受一些。

戴蒙说：“在我还是他身边首席法师的时候，我几乎负责这个国家全部的治理重担，我从各种渠道中收集关于帝国状况的情报，从而做出一些合理而恰当的判断，并呈递给阿巴顿，让他做出决策。我发现，尽管永夜帝国有着无以伦比的丰富矿藏，但由于阿巴顿极度放任的律法和统治，永夜帝国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相信如果这个势头持续发展下去，帝国将会在十年之内发生难以遏制的暴动。阿巴顿听了我所说的话，并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露出轻松的笑容，就好像那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不久之后，他宣布将死人节和疯子节联合举行，造成了数以百万计的死亡。在我任职期间，这样的事总共发生了两次，最后一次的惨剧让我身陷囹圄。等我回首往昔，并翻阅以往帝国史学家的资料，我发现了这样一个规律，每当阿巴顿发现国家陷入颓势的时候，他便会策划一场灾难，借着这场灾难，缓解永夜帝国的人口和经济压力，同时加深帝国居民对他的依赖和崇拜，因为每一次灾难都是由他亲手力挽狂澜的。”

诗人忍不住颤抖起来，阿巴顿在他眼中一贯是统治者的典范，他优雅，宽容，聪明绝顶，有着绝对的权利，却几乎很少使用暴力。但如果戴蒙所作的推测准确无误，他简直成了有史以来最不可饶恕的暴君，也是罪恶滔天的屠夫。

他质问：“他不可能永远骗过帝国的居民，他们迟早会发现他的阴谋。而且他们怎么会因此而崇拜他呢？即使是由于他的倏忽，这一切也是不可原谅的。”

戴蒙笑了起来，他说：”永远不要低估宗教的力量，史德利歌尔，阿巴顿打着宗教的幌子，让人们以为他的决断都是鄂加斯的授意，来到永夜帝国的人都并非习惯于安稳的人，他们总是生存在恶魔和罪行的阴影下，因而他们会很快接受这样的解释。“

他停顿了片刻，又说：”而且他很会做戏，我曾经见到过他在节日后的庆典上忏悔，让万千利刃刺入他的身体，那是令人万分惊骇的场景，立即将民众的怒气平息了下去，他们转而相信他并非罪人，反而是令人同情的忏悔者和受害者。但他们忘记了一件事——阿巴顿是强大的恶魔领主，他是世界上最精通防护魔法的恶魔，这样的伤害杀不死他。而且，他最近似乎又得到了新的力量，他的心脏能够转化致命的伤害，以至于整个世界恐怕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杀死他。

这样的灾难每五、六十年举行一次，时间会冲淡人们的记忆，史德利歌尔，他们会遗忘上一次的教训，而将即将来临的节日当做一次难得的消遣活动。一次又一次的，阿巴顿玩弄着他的把戏，成为英雄，却摆出罪人的嘴脸。杀人无数，却逃过了应得的惩罚。“

诗人问：”阿巴顿为何坚定的要维持这个帝国呢？他既然不在乎帝国居民的福祉，那完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可以让整座帝国彻底毁灭，那也丝毫不会影响他的逍遥自在。“

”他是个极度崇尚自由的人，他比任何人都遵从鄂加斯的教义。他为了赢得与巴拉那的战争，并最终征服格利尔王国，他需要统治一个庞大的帝国，并以此为基础来征服这个世界。如果没有这个帝国，如果没有他手下精锐的骑兵团，北方的恶魔领主不会听命于他，他也无法与巴拉那的帝国抗衡，如果格利尔王国的人决定讨伐异教徒，那鄂加斯的统治将会不复存在，而他消灭亚山信徒的计划也将无从谈起。“

”如果照你所说，他是不死不灭之身，而加上他充满邪恶智慧的头脑，世界上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奈何得了他，那我们又该如何阻止他的计划？“

戴蒙变得越来越虚弱，诗人仿佛感觉到他的灵魂之火在逐渐熄灭，他用梦呓般的声音说：”我曾经设想：我们可以永久的将他囚禁起来，或者让他进入永远无法醒来的睡眠。但他是恶魔领主，是可以媲美诸神的强大存在。即使我对生灵的精神世界了若指掌，又精通死灵法术的奥秘，我也无法找到这样的方法。我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写在了这本书里，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了，史德利歌尔，我希望你能够仔细研究这本书，如果你下定决心要阻止他，也许这本书能够起到一些帮助，即使无法杀死他，但至少。。。。。至少能够保护你。“

诗人低头想了一会儿，问：“为什么是我，戴蒙先生，难道你真的相信关于救世主的传说吗？我相信一定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你为什么不去寻找巴拉那呢？”

戴蒙的声音有如蚊蝇，但诗人依旧听见他说：“巴拉那也是恶魔，史德利歌尔，我如何判断他会不会比阿巴顿更加糟糕？但你却不一样，我曾经亲眼见到你做的事情——你保护了那些无助的人，即使他们是如此愚昧无知，但你依旧坚持了最初的信念。我听见他们叫你救世主，在精神的世界，我也偶尔能听见诸神和魔神如此称呼你，我对此坚信不疑，就像阿巴顿和卡尔那样，我甚至比他们更加坚定。答应我，史德利歌尔，阻止阿巴顿，阻止他的罪行。“

诗人看着眼前老人的眼中渐渐失去了生气，他无法再支撑下去了，长久以来在异世界的漫游，加上他躯体的不断腐败，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但即使如此，他握着诗人的手却变得越来越坚定，他似乎在等着诗人点一点头，或者给出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