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暗恋的苦恼
月亮被乌云挡住了,除了火堆旁的一圈红光,四周一片漆黑。更致命的是,蕾贝卡觉得很冷,而且越来越冷了。寒冷仿佛蛆虫,从皮肤表面钻入体内,一点点啃食着骨肉,吸食着鲜血,往更深的地方贪婪的进行着探索和破坏。
她打了个哆嗦,蜷缩着靠近了火堆,恨不得把火堆抱在怀里,或者干脆趴在火堆上。但她又不敢沉溺于温暖,那会让她的眼皮变得沉重,精神变得倦怠,头脑变得愚钝,神经变得放松——她正在值守,她代替师父充当所有人的保护者,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使命,对她而言,这是魔神的命令。
她紧了紧握剑的手,轻轻咳嗽一声,开始回想起诗人传授的剑术。
那些剑术令她感到由衷赞叹,它们简直是艺术品,令人难以想象,却又精彩绝伦。她喜欢它们,觉得这些剑招令人心醉神迷,一旦她舞起剑来,她就根本无法停止挥剑的手臂,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
她抬起头,望着黑暗的苍穹,似乎在感谢上天赐予她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遇到这样一位出色的老师,学到这样精妙的剑术。
师父说:学到最后,这些剑法会渐渐变得并不重要,她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它们,支配它们,甚至将它们统统忘记。她需要可以根据对手的行动进行灵活的创造,用意想不到的招式获胜,通过那样的方式,一个人可以获得比掌握这些剑法更强大的力量,变得真正不可战胜。她无法想象有什么人能够做到这一点,这简直就像是神话一样。
师父能够做得到吗?蕾贝卡笑了起来,她想:如果师父也办不到,又还有谁可以办到呢?他可是鄂加斯的救世主啊。
她垂下头,望着熟睡的同伴们,他们一脸安详,已经在美梦的世界里畅游。蕾贝卡有些羡慕他们,睡眠,多么美好的字眼。
师父在这儿的话,她就可以放心的安睡了。事实上,自从他们相遇以来,师父只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他坚持一个人守夜,至今依然不肯让人代劳。每当蕾贝卡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她总能看见师父安坐的背影,他的影子在火光的照耀下,在地上忽长忽短,仿佛正在跳舞。
她忽然想起了她的父亲。
他活着的时候,蕾贝卡也曾有过这样的安全感。似乎只要他坐在一旁,整个世界的邪恶都会被他驱散,她不会遇上任何危险,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她喜欢深夜醒来的时候,听见父亲在远处的鼻鼾声。有时候,借着月光,她会悄悄起床,跑到父母的房间外,透过门缝,看着父亲侧身安睡的背影,他拥抱着母亲,像堵厚实的围墙一样将她保护了起来,又像坚实的柱子一样支撑起了这个家。
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他的父亲在上一次的死人节中死去,他自愿参加了街道的守卫工作,手持钢盾和单手斧,像无畏的守护神那样站在离家不远的地方。透过窗户,蕾贝卡看见父亲和朋友们有说有笑,在偶尔回头的时候,他发现了自己,朝女儿露出微笑,让温暖和安宁如同清泉般流入了她的心。
他死了,死状惨不忍睹,他被怨灵掐着脖子带上了天,掉在地上的时候,他的脖子被扭断了,脑袋如同碎裂的西瓜一样、大脑的碎片落了一地。
就在那天,蕾贝卡发疯似的迷上了剑术。她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学剑,以至于不具备保护家人的力量。
她的母亲——像永夜帝国的大部分女人那样——成了妓·女,即使是这一行也度日艰难——收入不多,而且累得要命,蕾贝卡长得不错,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已经有人想要把她骗入妓·院,但当时父亲保护了她,砍掉了诱拐犯的脑袋。但他已经死了,从此以后,没有别人能保护她了,如果她想在这里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她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不久以后,她的母亲也死了,死在了一场丑陋的同行争斗中,被另一个妓·女割断了喉咙,蕾贝卡孤身一人,却依旧抱着固执的信念和天真的幻想,她想要加入阿巴顿的死亡之翼皇家骑士团,或者耐萨基的混沌之风骑士团,至少得加入无翼城的守城军,最不济也得成为一个称职的冒险者。她得活下去,像个正派人那样活下去,像她的父亲那样活下去,成为别人的保护者,也同时能够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大部分的情况下,蕾贝卡把自己隐藏在丑陋和邋遢之下,把头发减得短短的,用紧身衣把自己的胸遮掩起来,装成一个男孩子的模样,这虽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但至少让她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正是最大的好处。
她在街上找了一个沿街乞讨的老军人,从他那儿学了些剑招,虽然不多,但她练得非常刻苦,并每时每刻都在琢磨该如何更有效的运用这些剑招。
但那些都只是三脚猫的功夫,直到在今天,她遇到了师父,那位叫做史德利歌尔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