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什么却又噎住了声音,索性一推甘然,欲要甩手离去,甘然自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叹了口气,劝慰道:“七弟福薄,未长成便夭折,霍母后只我一个孩子,她心心念念的无非是要报仇,如今我已承了大位,此事到如今也差不多了,至于母后,她却是真心希望我多些子嗣的,我知你在她面前受过许多委屈,只是她早年在飞兰苑里受过许多苦,心中难免惴惴,她要说什么你只管哄着她,到头来把事情全推我身上便是。”
苏如绘转过脸去拿帕子擦了擦眼,复哽咽道:“你既然都晓得怎么还要拦着我教导重光?她是公主不错,如今也非前朝时候需要她去和亲,便是下降了世家大族里面也断然委屈不了她,只是你把她宠得这个模样,一味的娇纵任性不晓得天高地厚,这会宫里宫外都清楚了,试问到时候谁家的公子愿意尚这么位主儿?就是那些愿意的,多半也是冲着她的身份!与你我之宠爱!何况便有那等出色的赐了婚,女孩儿家一味的刁蛮,便是身份尊贵与生得好,也不过是个相敬如冰的下场!咱们大雍虽然风气开放,到底也不比狄、戎那等地方,视女子改嫁如常事,况且换驸马究竟是件伤心事,你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怎么舍得她走这样的弯路?”
“那有什么关系?”甘然微微一哂,反问道,“当初皇家娶妇何尝问过了那些王后侧妃们愿意不愿意、中意不中意自己的夫婿?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将来重光喜欢了谁,便叫谁做她的驸马,若是那驸马不愿意,惹了重光生气,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世上真正不怕死的人或者有,但死了还要连累家族的人到底还不多!若是重光不喜欢了,换上一个……”说到这里,他沉沉一笑,反问道,“你入主中宫至今,朝野上下都称你为嫉妇,你可在乎么?”
苏如绘止住了泪,不假思索道:“我何时在乎过名声?母亲打小就教导我,名声若是没有实质的好处,要与不要又有什么关系?母亲的贤名还不是我做太子妃后渐渐起来的?先前她没出阁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泼辣厉害,后来嫁与了我父亲,也不过没被叫成悍妇罢了!那些虚的假的我我最烦不过,从前的贤德之名也不过是顺带而为罢了!与其叫人说我贤德却叫后宫一片花枝招展的碍我眼,被人私下里议论几句又算什么?难道有人敢公然在我面前说不成!”
“正是这个理儿,你都可以看开,莫非我堂堂天子,竟要被史书拘住了生怕青史上面留半点污名不成?区区死物也要限制我,那这个天子做来又有什么意思?”甘然伸手用力一拥她入怀,含笑道,“咱们两个都是冠冕堂皇一转身又是个做法的人,难得养出了一个表里如一的纯真孩子,偏偏咱们这会也已经有了那能力护她一生一世,又怕什么?”
他傲然道,“再嫁又算什么?只要重光高兴,便是她有了驸马,我再赐她些面首也是使得!你我花费了这许多精力心计走到了今日这一步,竟连膝小小儿女都不能纵容,却是何苦?”甘然从做太子到登基至今都有圣明之名,这会听了他私下里如此说着金殊之事,苏如绘心中暗道若是叫朝臣们听了这些话,也不晓得会不会立刻有人冲上金殿去死谏?
她靠在甘然肩上,默然半晌复怒道,“如今你这掌上明珠已经不是欺负驸马的问题了,你可瞧见了她是怎么对我的?方才我叫了她过来才说了几句话,她气性竟大得就要往外跑,南子身负武艺都险些没拉住了她!撞到了你也不立刻认罪——”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我自不会怪罪自己的亲生骨肉,可是今儿这事,若不是你自己说是在靶场上碰伤替她遮掩了过去,就凭这一条,传了出去,金殊已经娇纵任性的名声上,又要加一条不孝!你我固然不怎么在乎旁人的议论,但这么大的人了,这点子小事还要你帮着蒙混过关……”
她这边念念叨叨的说着,却见甘然一面听一面敷衍,手却渐渐抚摩了上来,不由恼羞成怒,但想到了甘然每每总能替金殊想出了一堆的理由解脱,打掉了他的手,怒而总结道:“幸亏只是个公主!若是皇子,天晓得会宠成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