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你这是为何?”杨慎矜含笑向李清问道。
李清瞥了他凌乱衣领和端一眼,却冷冷一笑道:“整个街坊都传遍了,说杨侍郎赤身裸体做法事,我想既然与你相交一场,便特地前来吊孝。”
这下,杨慎矜开始有点品出李清话中之意,他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抓住李清的手腕,急忙低声道:“阳明,有什么话咱们到里面去说。”
他拉着李清快步走进侧门,很快便来到一个幽静的院落里,又吩咐下人道:“你们看着门,谁也不准进来!”
杨慎矜关上门,又将窗帘拉上,他紧张地问道:“说吧!到底生了什么事,让阳明如此忧虑?”
“哼!我哪里忧虑,忧虑的应该是皇上。”
李清随手将哭丧棒往墙角一扔,“杨家老爷子想借妖术恢复祖业,这是王珙奏折上的原话,所以我特来吊孝。”
李清的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将杨慎矜惊呆了,言外之意,他杨家要谋反。
“这个混蛋!”
一向以涵养优雅而出名的杨慎矜再也忍不住,重重一拳砸在墙上,脸上都扭曲变了型,他咬牙切齿道:“王珙,你当真要公报私仇不成?”
杨慎矜与王珙都是名门望族,两人一起长大,但士族子弟的骄傲使二人铆上了劲,你讽我自命风流,我讥你娘亲出身不好,两人虽同是相国党,但却面和心不和。
“你错了!”
李清的的脸上异常冷静,他淡淡道:“他王珙两天前刚从南诏回来,他如何知道你请道士做法事,这件事你仔细想一想便知道了。”
杨慎矜的脸刷地变得异常惨白,他不由自主倒退一步,口中喃喃道:“李林甫,是他吗?”
他背叛李林甫,心中一直没底,他知道按李林甫的风格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他一直提心掉胆,但事情已经过去数月,李林甫却一直没有动静,就当他刚刚松口气之时,李林甫便悄悄出手了。
“不光如此,今年的考题已经泄露,杨兄身为吏部侍郎,罪责难推,就等着被弹劾吧!”
李清的这句话对杨慎矜仿佛是深深的刀口上再撒一把盐,虽然会疼痛,但他此时的感觉已经有些麻木了,他呆呆地望着李清,脑海里一片空白,就仿佛记忆都被谁偷走一般。
“杨兄现在明白了吧!我来吊孝是事出有因。”李清的嘴角微微上弯,露出一种儿童恶作剧般的笑容。
杨慎矜打了个寒战,各种苦楚一下子涌上心头,他痛苦得抱头蹲在地上,心中又怕又乱,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清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肩膀,微微笑道:“事情若真到那一步,我就不会上门了,躲还来不及呢!杨兄,你明白吗?”
杨慎矜猛地抬头望着李清,他忽然明白过来,既然李清如此说,那他必然已经替自己想好了对策,‘天啊!’ 杨慎矜一下子跳起来,紧紧捏住李清的手腕,急得他结结巴巴道:“李老弟,不!兄弟,你可要救救大哥,你侄儿还小,我可不能有事!”
“既然你如此求我,那我就没有必要吊孝了!”李清哈哈一笑,伸手扯掉麻孝,露出他原来的服色,他拉着杨慎矜的手,自己先坐了下来,笑了笑道:“来!杨大哥,我们坐下慢慢谈,既然他们弹劾的是老爷子,咱们就可以顺水推舟,只是我的办法可能有点馊,要为难老爷子了”
第二天一早,长安延康坊的大街上出现一个疯疯颠颠的老爷子,时而痴痴地大笑,时而象顽童似的爬上树去掏鸟窝,有时又扯住少女喊娘亲,抱起小娃叫儿子,所有的人都侧目看着这个可怜的疯老人,不少人都感到不可思议,这不是杨侍郎的老父亲吗?怎么会疯了?
“老太爷,求你回去吧!”几个家人前后围堵杨老太爷,连哄骗带强制,企图将他抓回去,管家则不停向路人解释:“我家老太爷好好的,没病!没病!”
与杨老太爷同时遭遇不幸的,是长安有名的道士史敬忠,他被杨慎矜一根绳子绑上,亲自送到了长安县衙,其罪名是以治病为名,妄施妖术,以骗取钱财。
就是这一天的黄昏,天宝五年的科举在无数士子的期望或沮丧中结束了,平康坊乃至整个长安城再次成为喧闹的海洋,到处是精神放松的士子,成群接队在长安城里闲逛,酒店、青楼人满为患,在西市更是热闹,选购土产的士子们将宽阔的西市大街挤得满满当当,伙计们吆喝声更加卖力,使出浑身解数招揽客人。
这时,长长地一队空马车缓缓向西市大门处的柜坊驶来,停在了柜坊前面的小广场上,一名男子飞快地跑上台阶,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十万贯的柜票,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