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校尉和太子舍人皆是正六品上阶,但昭武校尉只是散官,并无实职,所以李隆基封他为太子舍人,又重新将他纳入大唐正式官僚体系中,三日之内两次升官,这在科班出身的进士中也是少见,众人都惊异地望着李清,此人到底有什么才能,难道凭个雪泥便能让太子和皇上都先后垂青吗?
在众多惊异的眼神中,却夹杂着一道仇恨,这道仇恨的目光在李清出现时便已存在了,他就是郯王李琮,海家的大后台,海家出事的消息传到长安后,李琮立刻毒死了海澜的女儿,销毁和海家的一切往来文件,并派人去成都威胁章仇兼琼,不准他抖出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虽然海家的走私伤不到他的筋骨,但每年数万贯的进帐却没有了,尤其是海家之事极可能让太子扳回局面,这才是他所深恨的,李琮是李隆基嫡长子,因长相丑陋而不被李隆基所喜,先是被次子李瑛夺走太子之位,李瑛倒后又立了三子李亨,但李琮都沉默不语,李隆基为此也愧疚于他,曾对他说过,‘国之社稷,岂能因相貌而废之。’正是这句话,激了李琮争位的野心,一方面,他在李隆基面前保持低调,博取李隆基的歉疚;另一方面他广做善事、接济落魄文人,赢取德望和贤名;然后,他又以李林甫紧密合作,共同推倒太子,就在扳倒李亨有望之时,却忽然横杀出一个海家走私案,竟使太子因此脱套,而这个案子的罪魁元凶便是站在皇上面前侃侃而谈的小人物李清。
‘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之事!’
李琮暗暗给自己的同母兄弟甄王李琬使了个眼色,李琬会意,站起来对李隆基施礼道:“父皇,儿臣尚有一点小小的疑问,不知能否询问李舍人?”
李隆基回头看了看他,又扫了一眼李琮,心中冷笑一声,这必是李琮指使他出头,自己这些儿子的鬼心思李隆基如何不知,一个个表面仁义道德,背后却胡作非为,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岂不知他本人便是靠迫父逼兄夺取的皇位,焉能不防备。
“你且问吧!”
李琬上前两步,围着李清绕了一圈,前后左右打量他一下,呵呵笑道:“我刚才坐得远了,没听清楚李舍人的身世,便想再请问一下,李舍人是哪年中的进士,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上前先称李清为李舍人,是向父皇表明他并非是反对父皇封官,而只是他的一点点‘疑问’而已。
众王爷见李琬问得一针见血,皆大感兴趣,个个伸着脖子,眼中流露出兴奋,盯着李清,看他如何出丑卖乖,连李隆基也生了三分兴趣,想看看李清怎样化解这个尴尬局面。
李清自然明白他是在故意让自己出丑,没有功名,这是自己最大的软肋,就仿佛后世进国家机关没有大学文凭一般,若自己这一关过不去,那以后就休想再有什么大的展了,所以看似一个小问题,却决定着自己未来的命运,他忽然想起当日章仇兼琼对自己所言,“积累民誉,将来向上爬才会有本钱,官才会坐得稳。”
到现在李清才终于明白章仇兼琼此话的深刻用意,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今天,所以很早便替自己安排好了对策。
想到此,李清微微一笑,“李清出身贫寒,为了谋生所以一直没有好好读书,后来慢慢有了些名气,蒙章仇大人举荐这才做了义宾县主簿。”
李琬长长地‘哦!’了一声,“既然李校尉没有功名,那想必是弓马纯熟,武艺高强之士,立志从武为我大唐建功立业,这也不错。”
“让王爷失望了,李清也不会什么武艺。”
李琬眉头一皱,故作诧异地对李隆基道:“这便是臣儿的不解之处,刚才嗣宁王和皇兄都说李舍人能力过人,可他既无功名,也不会武艺,那他究竟有什么过人的能力,竟能得到章仇兼琼和太子殿下的垂青,臣儿实在好奇,请父皇恕我失礼。”
这时,朱雀城楼上一片寂静,只听见风穿过城楼缝隙出的尖啸,还有城下观灯百姓的喧闹。所有的目光都盯着李清,李隆基的淡然、李亨的阴沉、李琮的得意、李惊雁的难过、杨玉环的恼怒以及众王爷、公主的鄙视。
“呵呵!让李舍人为难了,真是抱歉!抱歉!”李琬掩饰不住脸上得意之色,正要告退,李清却笑着止住了他,“王爷请留步!”
“皇上,可否让侍卫将臣的行李取来?”
李隆基点了点头,早有羽林军将李清的行李取来,并严密地监视着他,李清淡淡一笑,将王昌龄带来的那册万民书取了出来,在城墙上一字摆开,拉直了足足有十丈。
他一指上面密密麻麻的签名和手印,对李隆基朗声道:“臣没有功名也不会武艺,臣只有一个长处,那就是记住了皇上的恩德,善待皇上的子民,这是臣卸下义宾县代理县令时,义宾县的父老乡亲们为我请愿的万民书。”
他蓦然回身,紧紧盯着李琬,一字一句道:“那请问王爷,这算不算一种能力。”
城楼上更加寂静,静得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李隆基忽然哈哈大笑,“好!好!好!”他一连说的三个好,站起身来回视左右道:“你们都听见没有,看见没有,功名只是做官的途径,但为民办事,被民拥戴才是做官者的本份。”
他走下台阶,赞赏地拍了拍李清的肩膀,指着地上的万民书笑道:“这册万民书能不能送给朕。”
“臣的一切都是皇上所赐,所以这册万民书本来就是皇上之物!臣怎敢私自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