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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河水,横贯地下千里。
其狭窄处,仅容数人穿行。
宽阔处,足有十余丈,但见河水流淌不息,慌乱的人影奔忙不停。
不知不觉之间,去势骤然开阔。
又一个巨大的洞穴,呈现眼前。
流淌的河水,也彷如到了尽头,却在洞穴的低洼处,形成一方地下湖泊。而十余里的湖面上,却是雾气弥漫、寒意森森。
“这便是忘川谷?”
“嗯!”
湖水边的空地上,聚集着成群的人影,许是寒意难耐,忍不住纷纷后退。而修为高强者,却不惧阴寒,或是循着水边查看究竟,或是四处乱窜找寻出路。另有五人,驻足水边,左右张望之余,彼此传音对话——
“此地的家族弟子,足有七、八万之众……”
“远远不止,众多弟子尚在途中……”
“玉真人何时赶来……”
“不会耽搁太久,在此等候便是……”
“雾气阴寒,甚是古怪……”
“嗯,是阴气……”
“莫非是阴魂聚集之地……”
“谁知道呢……”
“呵呵,又是奈河,又是忘川,岂不就是阴阳轮回之地?”
“夫兄所言,令人费解……”
“典籍有云,混沌初始,阴阳初分,上极九霄,下极九冥。而九冥,乃是阴魂聚集之所。所谓:死之与生,归若奈何;生死修短,莫如忘却轮回之苦。于是传说中的九冥,有奈河、忘川两地……”
“此地不过千丈之深,怎会是九冥呢……”
“或为巧合,姑且一说……”
“无先生……”
片刻之后,五人散开。
而其中的无先生,独自循着水边,走向雾气深处,直至四周无人,他撩起衣摆坐下。面对着寒冷的雾气,他不由得心神一紧。
人活一世,烦恼不断,却又无从摆脱,彷如这挥之不去的寒雾。于是忧愁炽盛,感叹命运的多舛。哪怕是修成仙人,也有放不下的欲念,纠缠不开的情结,以及陷入轮回的恐慌。
奈何?
而人这辈子,何尝不是一条河,即使深藏地下,也有湍急曲折,或起起伏伏的一生。当最终奔流入海,或是汇聚成湖,谁会在乎曾经的苦难,与艰辛的历程呢?
逝者如斯,莫如忘却。
却又真的别了红尘,忘了年华?
而古人也纠结不下啊,便有了奈河、忘川……
无咎胡思乱想着,心神一阵恍惚。
而便于此时,一道人影缓缓靠近,似乎有所顾忌,静静的站在三丈外,如同鬼魅般的诡异。
“齐家主?”
“嗯……”
那相貌陌生、且神情呆滞的中年男子,正是齐家主、齐桓。他以家族秘法,重塑肉身,却无暇修炼,神骸难以合一,变成了行尸走肉般的模样。
“活着呢?”
“嗯……”
问话难听,而齐桓还是点了点头。
奈河谷之战,成千上万的家族弟子殒命。能够活下来,并逃到此地,也着实不易。
“何事?”
“见到无先生,甚是欣喜,故而前来相见,还望多多关照。”
齐桓虽然神色呆滞,而躯壳下的他,依然还是曾经的齐家主,他的精明世故一如从前。
“嘿!”
无咎笑了笑,道:“我又不是丰亨子,你该追随你的那位伯父才是。”
“咳咳……”
齐桓咳嗽两声,尴尬道:“丰前辈自顾不暇,早已忘了我这个侄儿。”
“也罢!”
无咎点了点头,道:“我现出真身的那一刻,你若欣喜如旧,我当如你所愿。”
“……”
齐桓的神色中,多了一丝沮丧,他后退两步,默默的消失在雾气之中。
他此前有家族弟子陪伴,倒也安危无忧。谁料异变突起,各家的地仙、飞仙,皆忙于拼杀。他只能随着众多的小辈弟子逃亡,途中连番遇险,幸亏运气不错,这才来到了忘川谷。而参与拼杀的家族高手,仍未回转。正当他坐立不安之时,恰好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便好像看到了一道护身符,悄悄的寻了过来。
他如今的肉身未成,修为大跌。再遇不测,难以自保。倘若跟随某位高人,无疑多了一条活路。而对方的话语难听,也就罢了,却嘲讽不断,摆明了看他的笑话。
而现出真身,他便是公孙无咎,恶名远扬的贼人,谁敢奢求他的关照?
唉,曾几何时,他齐桓身为一家之主,仙道高人,意气风,受到各方的敬重。如今却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哪怕是恳求庇护,也难以如愿……
齐桓离开水边,神态落寞。
而没走多远,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与一位金须金的壮汉,拦住了他的去路。
“两位道兄,我是齐桓啊,曾一同患难……”
齐桓认得夫道子与龙鹊,却不明其意,急忙报上身份,唯恐惹来无妄之灾。而对方的话语,却让他更为意外。
“无先生吩咐,由我二人照看齐兄的周全。”
“齐家主,你怎会这般模样,即使比起人仙,也多有不如啊。切莫担心,跟着我兄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