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趴倒在桌子上,无力道:“摆好纸笔,守在门外,不得让人进来,再让马爷吩咐厨子,备下最好的菜肴与茶水……我不饮酒!”
蛮子躬身一礼,欢快地跑了出去。
“元灵,你不是要找传人吗?我既然答应了你,好歹就是那小子了,只可惜我还要执笔写字,命苦啊……”
无咎坐在桌前,一脸的沮丧。
蛮子或能写得几个字,要他在两日内写出万字,怕是够呛,最终还得当先生的亲自出马。而自己虽然伤势渐渐痊愈,四肢却依然难以自如啊!
无咎放下木杖,便要抓笔,随即眼珠子一转,近在咫尺的笔杆已随着神识悠悠飞起,再蘸着墨水,竖起空悬,轻轻落在纸张上,继而笔走游蛇。偶然尝试,竟有意外收获。他转身躺在床板上,手上多了一枚玉简。而桌上的笔杆继续不停,元灵手札所载一一写在纸上。待纸张写满,一心二用,翻页移至旁边,接着落笔依然……
一连两日,无先生闭门不出。
而蛮子则是守在门前,不让任何人靠近半步。便是马爷问起缘由,也是打死不肯吐露半个字。换成宁二,他索性怒目相向。用饭的时候,也是由他送进送出。掌灯时分,他干脆坐在门前打起了瞌睡,全然不顾蚊虫的叮咬,一心一意干起了守夜的差事。
第三日的清晨,马爷等人再次来到无先生的门前。见房门大开,房中的无先生坐在桌前,而蛮子则是跪在地上伸着双手,好像托着一沓厚厚的纸张。众人不明所以,只得立于门外等候。
无咎没有理会门外的动静,自顾说道:“不要拜我,该拜的是元灵。记住了,你是元灵的传人,你手中的万字经文,乃是他一生的修炼所得。至于以后又将如何,且看造化!”
蛮子的将经文手稿抱在怀中,两手有些颤抖,清瘦的面颊上带着莫名的红晕。他重重点了点头,出声道:“弟子必将元灵师父的经文修炼传承下去,尚不知功法何名?”
无咎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起来吧……”
蛮子低头打量着经文,踌躇满志道:“我爹在世的时候说过,凡事都要用心。元灵师父的经文,便叫元灵心经……”
元灵心经?
无咎微微一愣,没作多想。
蛮子已将经文藏入怀中,随即又是“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郑重道:“从今往后,先生便是不二的师叔!”
无咎忙道:“你这孩子,我可没你这个大侄子……”
又是师父,又是师叔,门外的众人更是一阵糊涂,却对蛮子高看了一眼。那傻小子得以攀上无先生的交情,以后倒是慢待不得。
马爷适时出声:“无先生,受您所托,并未声张,如今寻了一条前往易水的大船,半个时辰后启程。而我等一行,亦将就此返回……”
无咎坐着没动,笑道:“多谢马爷的成全,敢问诸位贩卖的收获如何呀?”
常把式与大郎面面相觑,神色中有些担忧。
洪老爹倚在门边,连连摇头:“微末收益,不值一提!马爷,且给无先生送上盘缠……”
马爷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备好的布袋子。而尚未等他上前,地上“砰”的多出一堆金光耀眼的东西。
惊呼声起:“娘哩,这多金子……”
洪老爹差点摔进门内,忙手扶门框,肯定道:“赤金,足色赤金!怕不有数百两之多,足以抵得上你我七人半辈子的营生……”
马爷手足无措:“无先生,这是何意……”
无咎笑道:“马爷不仅古道热肠,且颇有先见之明,此番见血进财,必将大利市啊!我这人身无长物,只剩下金子了,本想偿还诸位十倍的收成,以报答施救之恩……”他不再多说,拄着木杖站起身来,催促道:“走啦、走啦,且看所乘的大船是何模样……”
……
韩水渡口,走来一行人。
为的是个年轻的男子,书生的装扮。只见他身着白衫,头挽儒巾,面相清秀,神态不凡。尤其他一双剑眉下,灵动的双眼炯炯有神。只是他手里拄着木杖,走起路来一步一顿,像是肢体残疾,又像是重病在身的情形。
随后跟着七位汉子,皆精神焕然。而其中的一个红眼圈的男子却在数落同行的老者,抱怨对方不讲实话。而老者则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教训他为人要知足……
河水的岸边,停靠着几条船。
其中一条船,长约五六丈,甲板上堆满了货物,桅杆上早已扬起船帆,俨然是启程在即。而船头一截竹棚前,则是站着四五道人影,为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正在以手遮额抬头张望。
马爷抢先两步,举手示意道:“那便是船掌柜老吉两口子,为人很是不错,答应带着无先生前往易水……”
说话之间,从跳板上迎来一男一女。
男的三十多岁,络腮胡子,粗手大脚,很是壮实,哈哈笑道:“马爷,这位莫非就是无先生……”
女子二十七八岁的光景,一身布裙,素帕裹头,面色微黑,而一对大眼睛却是颇为秀气传神。她冲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上下打量,竟嘴角一撇:“哎呦呦,好好的人儿,缘何是个瘸子呢,干了什么坏事呀,老天爷最为公平,古人诚不我欺也!”
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无咎。他一步一顿尚未站稳,急忙抓紧木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