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突通刚刚睡下,但还没有完全睡着,尽管他也十分疲惫,但主将的压力使他有些焦虑,难以入睡,几十年从军生涯,他对危险有了一种异乎寻常的警惕感。
他也感觉这座小城池有点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他检查了所有的可疑之处,甚至掘地三尺,看地下有没有埋藏什么东西,但他都一无所获。
屈突通躺在榻上,脑海里一幕一幕闪过白天的情形,他一定要弄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
忽然,屈突通蓦地坐起来,他想到了问题所在,白天那个老者说,隋军在临走前一天大肆抢夺粮草,勒索财物,如果隋军真的很需要粮食,为什么又留下了一千多粮食和两千多担草料,这就解释不通了。
那么隋军这样一反常态地违反军纪,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逼迫城中居民逃离,他们不用劝说的方式,劝说的方式会让自己警惕,那隋军要做什么?把城中居民都赶走,留一座空城给自己。
屈突通心中猛地狂跳起来,双股一阵战栗,他已经隐隐猜到了隋军的用意,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我们有急事要禀报将军!”
“可是老将军已经休息了,他太疲惫,明天再禀报不行吗?”
“不行!怕明天就来不及了。”
屈突通一下子站起身,打开门,“生了什么事?”
巡哨士兵上前禀报,“启禀老将军,我们现城外有异常情况。”
屈突通心有些凉了,尽管他不知道外面生了什么事,但他已经意识到,他们驻扎进这座县城是中了隋军的圈套,他只考虑城墙是一道安全防护,可以防御隋军夜间偷袭,却忘记了城墙其实也是一种束缚。
屈突通快步上了城头,向远处凝视,只见在两百步外矗立起十座巨人般的高塔,足有两丈五尺高,比他们低矮的城墙还要高上一丈,在沉沉夜色中,还隐隐可以看见一根长长的手臂。
这是巨型投石机,冷汗从屈突通额头上滚落,他已经明白隋军的企图了,他回头厉声高喊:“敲响警钟!”
“当!当!当!……”
刺耳的钟声在小县城回荡,但就在警钟敲响的同一时刻,隋军的巨型投石机也作了。
这是十架简易搭建的投石机,没有木轮,没有复杂的塔身,也没有绞盘,就用十几根巨木绑缚而成,每架投石机两百人拉动投掷。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十只火油桶同时投出,越过城墙,向城内飞去,火油桶砸在屋顶和地上,立刻破裂了,黑色火油流满一地,紧接着第二轮火油投出,十只火油桶呼啸着向城内砸去。
数百名隋军弓手奔到城前,一齐放箭,数百支火箭腾空而起,向城**去,城内开始出现着火点,有火油被点燃,开始迅猛燃烧起来。
汝南城内,一队队唐军已经列队完毕,他们在屈突通的指挥下,并没有慌乱,更重要是,城中的大火现在还只是在靠近城墙附近燃烧,还没有烧到县城中心。
屈突通心里明白,现在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并不是大火,而是突围中的伤亡,如果伤亡超过三成,那么这一战必败无疑。
这个结果让屈突通很悲哀,他就像一个苦苦寻找猛兽的猎人,最后却反被猛兽所猎。
“老将军,我们一定要突围吗?”副将秦武通骑马飞奔上前,大声问道,他也意识到突围中必有损失。
屈突通望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迅猛的火势,冷静地回答道:“最迟半个时辰,整个县城都要变成一片火海。”
所有将领都心中黯然,咬紧了嘴唇,屈突通心中估算了一下冲出城需要的时间,只走一处城门时间上来不及,他回头对秦武通道:“秦将军,你可率左军从南城突围,我们在城东三里坡汇合。”
“遵令!”
秦武通大喊一声,“左军弟兄跟我来!”
无数唐军调头向南门奔去,屈突通稍等片刻,便下令道:“开城,放吊桥!”
城门轰隆隆开启,吊桥也缓缓放下,唐军步兵高举大盾,密集列队而出。
北城一百五十步外,徐世绩率五千弓弩手已经等候多时,其中在最前面是两千重弩手,他们两人一组,一千部重弩冷冷地对准了城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