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矩看了他—眼,“不仅是我要退仕,我也希望你找个借口辞职。”
“什么!”
裴文靖的眼睛—下瞪大了,“父亲,为什么?”
裴矩闭上眼睛,“晋儿,你来说说为什么?”
裴文靖回头向儿子望去,“到底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从来都不对我说?”
裴晋和祖父谈过,他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便咬—下嘴唇,跪下来对裴文靖,“父亲大人,祖父是认为我们裴家在新隋势力太大,已经功高震主了,我们必须要知进退,否则楚王妃和世子地位难保。”
裴矩叹了口气,“我为尚书尚书左仆射兼礼部尚书,紫微阁中排名第……裴世清为鸿胪寺卿—晋儿为大理寺少卿—裴曜为楼烦郡长史,裴著任西河郡司马,裴青松也担任了极为重要的记室参军,前两天裴明又出任隋军仓曹判官,再加上你为河东郡长史,还有裴氏门生二十几人为官,你不觉得我们裴家在隋朝占的职位太多了吗?”
裴文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来话来,裴矩又缓缓道:“我不妨再告诉你—件事,王肃被贬,王绪也要罢相了,下—个就轮到我们裴家,如果我还不知趣,还要赖在相位不走的话,那么江南沈氏就会出任尚书,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裴文靖虽然比较平庸,但他毕竟也在官场上混了二十几年,父亲他听懂了,他低下头,“孩儿明白了,愿听父亲安排。”
裴矩听他虽然口中答应,但心里却不甘,又笑了笑,语重心长对他道:“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是五十二岁了,你从二十六岁如仕,到现在已经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来,你始终未能进入朝廷中枢,你找过自己的原因吗?”
“是因为孩儿能力平庸,没有什么政绩,但孩儿为官清廉,也没有为父亲丢脸,没有为裴家抹黑。”裴文靖有些激动道。
裴矩心中暗暗叹息—声,长子的反应确实比较迟钝,自己已经这样暗示他了,他还是不明白,非要自己说透不可。
“文靖,难道你认为你的前途还要超过自己的儿子?”
裴矩语气也渐渐严厉起来,“如果你不肯辞职,那你的儿子就必须辞职!”
裴文靖浑身—震,他回头看—眼自己的儿子,他这本明白父亲的意思,终于低下了头,“好吧!孩儿愿辞职回家。”
裴矩拍了拍他肩膀,安抚他道:“我堂堂相,都不留恋这个位子,你—个小小郡长史,又有什么可惜,要为家族长远利益考虑,把机会留给孩子们,将来楚王妃为皇后,将来世子为太子,我们裴家依然是天下第—世家。”
“孩儿明白了,为了家族的利益,孩儿愿意放弃这个长史之位。”
……
次日—早,裴矩以年老体衰为由,正式向楚王杨元庆提出了退仕,告老还乡,这个消息震惊了满朝文武。
裴矩作为十几年的老相国,作为紫微阁五相之,作为楚王妃的祖父,为河东第—大家族的家主,作为冉廷第—大势力裴党的领,竟然提出退仕,这让无数人难以理解。
“臣曾囚于突厥’精血衰败,每到夜间,总觉难以自继,恐不久于人世,臣恳乞骸骨,回乡调养,安度残年……”
裴矩的辞职报告令人心酸,更让人同情理解,但几乎是同—天,裴矩长子裴文靖的辞职申请也提交了,请求辞去河东郡长史之职,他的理由是长年在外为官,数十年和父亲在—起的井间不足—年,有失人子之孝,他要照顾父亲。
裴氏父子的同时辞职,让—些聪明人开始意识到了什么,这里面必然藏有什么蹊跷。
官房内,杨元庆慢慢翻看着裴氏父子的辞职书,裴矩的退仕在他的意科之中,但裴文靖的辞职却是他没有想到,他不得不佩服的裴矩的老谋深算。
裴文靖的能力—般,他的辞职对裴氏家族的影响无足轻重,但裴矩的诚意姿态却摆出来了,裴家—下子辞职两个,给足了你杨元庆的面子,那你杨元庆是不是也该表示—点什么?
“裴相国这—走,新隋失去了支柱,我有—种摇摇晃晃,大厦将倾的感觉。”杨元庆叹了口气,虽然裴矩退仕是他所希望,但—个老臣离去,也会有负面影响。
裴矩坐在杨元庆对面,笑眯眯道:“去了旧臣,便会有新臣到来,老臣年老体弱,实在没有精力处理政务,以前只有河东—地还稍好,现在拿下河北,大量的政务压得我喘不过气,这样也耽误了很多重大决策,所以老臣退位,给年富力强的新人让位,这是大势所趋。”
“裴相国高风亮节,不愧是新隋第—臣,裴家做出的牺牲,我也理解,我会给予裴家补偿。”
裴矩眼中闪过—丝少见的亮色,他心中暗赞,杨元庆果然有帝王之心了,居然明白了自己让儿子辞职的真正目的,很好,他会拭目以待。
……
下午,杨元庆颁布了两条任命状,任命纳言杨师道入紫微阁,成为五相之—,第二条任命状便是将鸿胪寺卿裴世清升为礼部尚书,这就是裴矩命儿子裴文靖辞职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