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曹家这两个义子,能同官宦人家结亲,若真是父母不祥的,就算有曹府出面,正经人家也未必乐意许亲。
酒宴过后没几日,同曹府有所往来的人家,便多晓得左住、左成兄弟的“真实身世”。满洲老姓章佳氏,汉姓宁,父祖都是官身。
就在这时,田氏带着左住、左成兄弟搬离曹府,入住已经收拾好的新宅子。
受邀暖宅的人家,除了曹家东府、西府与宁家族人外,就是左住、左成兄弟的同窗好友。
在离开曹府的前一晚,田氏带着左住、左成,去了梧桐苑。
“曹爷,郡主,妾身出身寒微,不会说那些好听的。没有曹爷与郡主这些多年的照拂,妾身一个无知妇人,哪里会教养孩儿?这些,还请受妾身一拜。”田氏含泪说着,身子已经插蜡似的拜下。
见她要行大礼,初瑜忙伸手扶住,道:“田嫂子切莫如此,松哥、柏哥儿能这般出息,也是他们兄弟两个勤勉苦读的结果。我们是他们兄弟的义父义母,爱护子侄本就是应当的,说这些反而外道。”
田氏想要再拜,却被初瑜拖住不能,只好左住、左成道:“礼不可废,就有你们兄弟两个替我谢吧。”
不等曹颙与初瑜反应过来,左住、左成两个已经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对着曹颙与初瑜,“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
曹颙心情也有些酸涩,虽说兄弟两个的宅子距离曹家不过一刻钟的距离,可打小养在身边,这就要分出去,胸口还是有些堵。
“起来吧。”他克制住自己的异样,轻声道。
左住、左成兄弟却摇摇头,又对着曹颙与初瑜磕了三个头,看来是代田氏行礼。
初瑜暗叹一声,拉着田氏,到一旁坐下。
“孩儿与弟弟虽要离府……却舍不得义父与义母的慈爱……”兄弟两个行完礼,并没有立时起身,左住哽咽出声,才说了一句,便说不下去,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左成则膝行上前,扶着曹颙的腿,撕心裂肺地哭道:“义父,义父,孩子不想出府,舍不得老太太,舍不得义父、义母,舍不得七叔与小姑姑,舍不得大哥同两位弟弟……”
他虽打小身体病弱,不如曹府其他几个孩子康健,可却是兄弟之中最聪明之人。向来内敛懂事,罕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初瑜在旁受不住,已经放下田氏的手,默默拭泪。
曹颙伸出手去,摸着左成的头顶,也被这哭声扯得胸口疼,道:“又不是生死离别,因何做这小儿女态?不过是换个院子住,出了这个府,我就不是你的义父了?”
话虽如此,可曹颙与左住、左成兄弟都晓得,到底不同。
即便依旧在曹府的庇护下,可是也代表他们不再是稚子,而是要长成支撑门户的男子汉。
左成扒着曹颙膝上,带着哭腔道:“孩儿定同哥哥好好的,绝不丢义父义母的脸,义父也要答应孩儿一事,孩儿才能走的心安。”
这般带了孩子气的讲条件,倒是打破屋子里凄楚的气氛。
曹颙哭笑不得,敲了下左成的脑袋,道:“说!”
左成抬起头,用袖子擦了一把泪,方仰视曹颙,正色道:“义父这几年操心政事,早生华,气色也不如前两年……孩儿并无他求,只盼着义父多爱惜身体,活到九十九,等着孩儿们出息了,尽尽孝心。”
前半拉,曹颙听着还颇为感动;最后一句,听着却是不像。
他瞥了左成一眼,道:“照着这话说,我非要八、九十岁才能等到你们出息?不可如此懈怠。为父可是惦记不惑之年就要告老的,到时你们怎么也要混个样子出来,才算是最大的孝心。”
左成讪笑两声,点了点头,大声道:“孩儿得令!”
左住跪在不远处,也挺了挺胸脯,道:“谨遵义父教导……”
离别愁绪,因这一打岔,也化去不少。
廊下,听着屋子里传来笑声,天佑低下头,拭去脸上的眼泪,转身离开,心里盘算着,今儿要预备些酒来,去左住兄弟的院子里,大家不醉不休。
见不得孩子们久跪,曹颙吩咐他们两个起身,又就当家理事什么的教导了几句。田氏见他有话要说,便同初瑜告罪,先行一步离开。
等离开梧桐苑时,左住拍了拍左成的肩膀,道:“二弟也别太难过,我们常过来请安就是。”
“嗯!”左成点了点头,低声道:“说起来,我倒是真羡慕恒生!”
“啊?”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左住听了,很是纳闷。
左成却是岔开话,道:“去给老太太磕头吧,娘还吩咐咱们要去看看田爷爷。”
左住点头,心里却想着方才那一句,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