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亲心情好,曹颂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娘,舅舅家的表妹定给老三吧!”
兆佳氏心里犹自美美地打着小算盘,寻思长子既有堂兄提挈,又是在京城,这熬巴几任后,却是前途远大。丈夫虽说也出仕二十多年,但毕竟是从七品县令做起,熬到最后也不过是个正五品。到儿子这边,就算赶不上他哥哥,也终是比他老子强上许多。
想到丈夫,她却是不由黯然心酸。
这般盘算着,曹颂后面这句话,兆佳氏就没有听真切,抬头追问道:“嗯?给老三什么?”
曹颂晓得母亲是急脾气,要是自己再不说清楚,那等除孝后,说不得亲事就要定下来。要是那样,可不是愁煞死人了?
“母亲要是实在喜欢如慧表妹,就定给老三吧!表妹比老三大二岁,两人年纪也合适。”曹颂硬着头皮道。
果不其然,兆佳氏听了,皱起眉头,端详了曹颂半晌,方道:“怎么的,你表妹还哪里配不上你?如慧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要不是前年生病耽搁了选秀,就是王府里的福晋也做得。如今我是舍了老脸,上门央求了你舅舅好几次,在你舅母面前也加倍陪了小心,这才有得半点儿指望。如今,你却说这话。既是我们兆佳氏的闺女配不得你,难道你还惦记着什么金枝玉叶不成?”
曹颂低着头,道:“母亲,什么金枝玉叶不金枝玉叶的,这是给自己娶媳妇儿,若是顺眼的,入了心里头,却是比金枝玉叶还尊贵呢。若是那不入眼的,就是金枝玉叶,也同狗尾巴草似的惹人厌。”
兆佳氏是头一次听儿子说起这个,心里甚是稀奇,带着几分诧异,道:“什么花啊草的,你这意思,是瞧上了哪家的闺女了?到底是哪家的,我倒是要听听,谁家的闺女这样好?竟连我兆佳氏的嫡女都比下去了。”
曹颂晓得母亲有些个势利,静惠的实情现下却是不好说,就含糊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家是满洲大户,未必瞧得上咱们家的门第。”
听儿子这般说,兆佳氏越好奇,道:“满洲大户……佟佳氏?瓜尔佳氏?富察氏?还是纳喇氏?咱们家可是连郡主格格都娶了的,还娶不得她家的闺女?”
曹颂说的,一半是实话。
那就是静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拿不定主意。只是他如今再往那边儿去时,静惠很少露面,多是让春儿出来传话。
同曹府往来的“董鄂家”只有静慧她们祖孙两个,曹颂怎么敢提及。毕竟噶礼的事闹得动静忒大了些个,就是兆佳氏这内宅妇人,也听过董鄂家的事。
她还在曹颂面前感触过一番,毕竟当年噶礼在江宁那是声势显赫,一时之间,风头无二。
因此,曹颂便道:“母亲别问了,等儿子差事下来,再求求看。如慧表妹那边儿,母亲可千万别乱牵线,儿子指定是不会娶她的。”
这好奇归好奇,说起正事来,兆佳氏却是有些犯难,道:“不成啊,虽说没有听你舅母说定,但是也差不多六、七分了,这怎么好?”
曹颂见母亲话没有说死,忙道:“母亲,您喜欢侄女,想要她做儿媳妇的心意,儿子也能体谅;儿子瞧上那位姑娘,出身教养都是上上之选,儿子心里却是只想要那一个的,母亲也体谅体谅儿子可好?”
兆佳氏见曹颂如此郑重,皱眉道:“既是你有这个心,为何不早些同我说,如今这不上不下的,可是怎么好?”
“到底是父亲孝期,儿子怎好同母亲大剌剌说道这些个,那儿子还算是个人么?今儿却是跟母亲剖白开了,还望母亲能疼儿子。”曹颂低着头,嘟哝道。
兆佳氏叹了口气,道:“且等等看,就如你说的,等你差事下来,再考虑议亲的事……”
*
转过,半个月过去,到了八月初十,是二房“除孝”的日子。
早起,兆佳氏便带着儿子、女儿,将曹荃的灵主,从芍院内堂移到祠堂去安置,少不得又是一番焚香叩拜。
而后,众人换下孝衣,穿了新制的衣服。这孝期就算是过去。
亲戚朋友陆续都来了,初瑜陪着兆佳氏招待内眷,曹颙则带着曹颂兄弟,在前院接待男客。
这“除服”的习俗什么样的都有,有请道士做水路道场的,有请戏班子来府里唱大戏的。但是有一样却是少不得,那就是摆席吃酒。
过去人讲究,白喜事要比红喜事隆重。这“除服”也是大日子,不只是近亲,有点交情的人家,都要过来送礼吃酒。其中,就包括内务府郎中马连道的媳妇田佳氏。
田佳氏的二闺女今年十六,也到了说人家的年纪。因是包衣人家,她闺女原是应参加内务府每年一次的“小选”。但是田佳氏心疼闺女,怎么舍得送到宫里当宫女侍候人去。所以,早早地托了人,落选下来,算是免了差事。
对于曹家这几个兄弟,田佳氏可是早就使人仔细打听了,晓得都没有做亲,心里就有些想法。
这在兆佳氏面前,田佳氏少不得奉承两句,话里话外地露出那么点意思来。
兆佳氏见有人主动结亲,心里暗暗欢喜。她有些后悔为何当初在嫂子面前那般死皮赖脸,好像就如慧好似的,使得她嫂子架子端得足足的。
不过,马家是包衣,这点兆佳氏却是看不上。想起儿子所说的满洲大户,她不免又是一番嘀咕,到底是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