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玉蛛面似带有忧虑,曹颂摆摆手:“别担心玉蜻,爷的事,哪里轮得到她说话,况且她又不是有脾气的!”
玉蛛起身,拢了拢头,再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使劲地抻了两下,方出了房端水。正巧玉蝉打厢房出来,见了玉蛛满脸春情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玉蜻房里去了。
玉蛛看着,嘴角现出一丝冷笑,待转身回房那刻,脸上又只剩下羞涩了。
玉蜻与玉萤一处做活,说闲话呢,见玉蝉进来,脸色有些古怪,便问缘故。
玉蝉肥肥地身子往炕边一坐,也不用人让,就将炕桌上摆放的那盘子山楂捞在手中,边吃边道:“玉蛛出来端水,像是爷醒来!”因吃得急些,一不小心被山楂仔咯了牙,咬着了腮帮子。
玉蜻听说曹颂醒来,便放下手中的活计,下了炕想要去上房侍候,却被玉蝉一把拉住衣衫。
玉蜻不解缘故,玉蝉揉了揉腮帮子,道:“先别去……怕是碍眼!”
玉蜻一时没反应过来,玉蝉脸色带了丝嘲讽道:“那位生怕别人不知自己浪,系着爷的汗巾子到院子里端水来了!”
玉蜻半响没动,好一会儿放坐回炕上,拿起了绣花绷子,笑着说:“这是喜事呢,待会咱们给蛛姐姐道喜去!”话虽这样说,手已经在抖了,针一下子刺到手上。手指上立时涌出血来,凝成粒血滴,滑落到绷子上,红艳艳的。
玉萤见了不忍,白了一眼玉蝉道:“这有什么,也值当你说一会,主子的事,咱们看着就成了!”
两人看着虽然一胖一瘦,模样也没半分相似,却是亲堂姊妹,而且玉萤是堂姐。
玉蝉拿了颗山楂放到嘴里,小声嘟囔道:“不是怕玉蜻吃亏吗?那鬼丫头可不像玉蜻这样老实,又是惯会装模作样的,万一爷有了新欢……”
*
道台衙门,书房。
看着打沂州知州衙门取来的各县历年的烧锅税银册子,曹颙大致数了数,虽然烧锅庄子不少,但是若是单看税银金额,并不像什么有规模的样子,但是实情到底如何?
不知为何,他的脑子里出现“微服私访”这几个字。因为,单单凭着这册子登记的烧锅,是无法消化本地这些粮食的。
不过半月功夫,沂州的粮价已经长了五成,而今,还有继续上扬的意思。曹颙想起前两日济南送下来的邸报,喃喃道:“这就是盛世啊,盛世添丁,永不加赋!”
曹颙心里思量着沂州少粮的后果,虽然没有再听各地有什么案子,但是想必像杜家那样被绑架索粮的 不在少数,否则的话也不会使得粮价涨得这般快。
正沉思着,就见庄先生疾步进来,脸上带了兴奋:“孚若,打探清楚了,沂州附近,最大的烧锅在郯城县大兴镇,正守着北上官道。若是所料不错,他们就算与杜家的事无关,应该也能够顺着他们查出点什么!”
曹颙点点头:“先生说得是,既然官仓那边的账册都是满仓的,那就看看到底是不是烧锅的缘故,谁让咱们无权去查看官仓呢!”
庄先生神色略显沉重,正色问道:“这样看来,王鲁生却是有心之人,孚若,这事咱们能不能袖手?”
曹颙笑笑:“袖手?先生,现下谈这个还早了些?大兴镇,明日要不咱们亲自过去瞧瞧!要不然整日在这边,也只能干琢磨!”
庄先生叹了口气道:“确是如此,若是粮价还这样长下去,怕百姓就要无米下锅了!到了那时,闹将起来,也不会给孚若选择余地!说起来还是怨我,并不熟悉地方详情,就让你谋了这个缺!”
曹颙看着庄先生,哑然失笑:“先生真是,这当官不就是处理各种麻烦?若是真是什么事都没有,那这地方设这衙门做什么?就算不来山东,去了山西、直隶,还会有这样那样的事出来,难道到时候我还要都赖到先生身上不成!”说到这里,故意皱眉看着庄先生,略带伤心
道:“先生这是小瞧我啊?莫非在先生心中,我只是混吃等死、一无是处的米虫!”
庄先生听了,忙摆手:“并无此意,并无此意!”说完,才看到曹颙在笑着看他,不禁摇摇头。
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舒缓许多,不再像方才那样沉重。
两人又商议几句,定下明日去大兴镇的行程。那里离沂州七十余里,当天想要往返的话,还要早早出,若是当天不回来,这边府里还要仔细交代一下。
看天色渐晚,曹颙与庄先生就各自回院子去了。
内院正房,初瑜正坐着呆,见曹颙进来,起身相迎。曹颙见她眼圈泛红,想着之前得到的消息,问道:“怎么哭过了?静丫头要走了?”
“嗯!”初瑜应道:“是她祖母使人来接了,看着她是不愿意回去的,但是又记挂着祖母那边!”
曹颙就董鄂静惠之事,除了给京城董鄂府觉罗老夫人那边送信外,还往江宁送信给曹寅。
曹寅的意思,让董鄂静惠的祖母定夺,毕竟关系到董鄂静惠的终身大事,曹家不宜插手。省得落下不是,里外不是人。就算是李家有不是,终究是亲戚,要顾及到其体面。
曹颙知道初瑜与董鄂静惠颇为投缘,安慰道:“只是暂别罢了,又不是再见不着了,等过两年咱们回京,不是又能够见到了!”
初瑜有些担心:“这经了退亲之事,也不知道静惠妹妹往后如何?初瑜瞧着,她性子并不像看起来这么绵,若是将来受了委屈,实在让人心疼!”
“不是还有她祖母在吗?那个老太太你也见过,极是明事理的,自然不会让孙女吃亏!”曹颙道。
初瑜略带好奇:“初瑜见过?”
曹颙说了“珍宝斋”相遇之事,初瑜想起老夫人颇有威仪的神态,心里有些明白静惠为何会是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了。